晚余和梨月就在隔壁,他只要從這扇門走進那扇門,就可以見到她們母女二人。
可是,明明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卻像是隔著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
最終,他還是壓下了這蠢蠢欲動的念頭,閂好門,在屋中的圓桌前坐下,靜靜等待。
驛站的飯菜自然無法與宮中的御膳相比,好在都是熱騰騰的,對于饑寒交迫的旅人而,已是難得。
沈長安還體貼地為他備了一壇酒驅寒。
祁讓洗了手臉,在桌前坐下,對沈長安說:“既然有酒,你就坐下陪朕喝一杯吧!”
“臣不敢僭越。”沈長安躬身道。
祁讓的語氣卻不容置喙:“出門在外,不必講這些虛禮,朕還有話問你。”
沈長安只得從命,在他對面坐下,倒了兩碗酒,遞了一碗給他。
祁讓接過來,和他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滾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郁結。
沈長安勸道:“皇上慢些喝,您這兩日身體損耗嚴重,在外面也比不得宮里,隨時有太醫待命……”
“她怎么樣了?”祁讓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卻在他心里翻來覆去了幾百次。
沈長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才緩聲道:“還好,上午和公主玩了好半天,下午一直在睡覺,情緒還算穩定,隨行的醫女請過兩次脈,沒什么大礙,皇上不必擔心。”
祁讓將空碗推過去,示意他滿上,幽深鳳眸在跳躍的燈火下明明滅滅,潛藏著無盡的愁思:“關于那封圣旨……她是何反應?”
沈長安倒酒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遲疑片刻方道:“臣還未曾告訴她,日后……或許也不會告訴她。”
“為何?”祁讓不覺坐直了身子,眉心微蹙。
沈長安將斟滿的酒碗推至他面前,目光沉靜而坦誠:“因為臣不想給她壓力,臣覺得這種事,應當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抉擇,而不是強行用一道旨意來替她做決定。”
“……”祁讓愕然地看著他,半晌無。
原來……自己連這一步都做錯了嗎?
自己沒有征求晚余的意見,就擅自寫了那道圣旨,又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擅自把她送出了宮,連孩子都沒讓她見著。
那么,在晚余看來,自己是不是又自作主張安排了她的人生?
這就是自己和沈長安的差別嗎?
以前他曾多次在生氣時質問晚余,他到底哪點比不上沈長安。
此刻,他似乎窺見了一絲答案。
他定定地望著沈長安,幾次欲又止,最終,只是端起酒碗,再次與沈長安輕輕一碰。
他說:“沈長安,你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把她們母女托付于你,朕……很放心。”
沈長安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怔怔一刻才道:“臣定會悉心照顧她們母女,不負皇上重托,等將來公主長大些,臣便帶她回去看望皇上,如果皇上想讓她恢復公主身份,相信晚余也會同意的。”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祁讓將碗中酒再次飲盡,語氣里透著一絲難以喻的倦怠與蒼涼,“朕都未必能活到她長大的那一天。”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