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吞了下口水,勉強解釋道:“他可能臨時有急事離開了,要不咱們先回家吧?”
“那他的風箏怎么辦?”梨月說,“這可是他花了兩年時間做出來的,他也不要了嗎?”
晚余微怔,唇角扯出一抹笑:“咱們先幫他收起來帶回家,他如果想要,會去找你的。”
“可他都不知道我是誰。”梨月發愁道。
晚余腳步微頓:“他沒問過你的情況嗎?”
“問了,他知道我叫梨月,在佑安堂上學。”
“這就夠了。”晚余說,“如果他真的很在意這個風箏,他就會去佑安堂找你。”
“他能找得到嗎?”梨月還是有點不放心。
“肯定能。”晚余板起臉道,“畢竟不是每個學生都像你這么愛逃課,人家一問就問出來了。”
“……”梨月吐了吐舌頭,抱住她的腿嗲聲嗲氣道,“阿娘,我錯了,你別罰我好不好?”
晚余只想快些帶她回家,便松口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阿娘,阿娘最好了,我最喜歡阿娘……”梨月歡呼雀躍。
晚余看著她懵懂的笑臉,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好了,別貧了,快把風箏收起來,舅公還等著咱們回去吃飯呢!”
“那好吧!”梨月雖萬分不舍,卻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和她一起把風箏往回拉。
巨龍在空中掙扎搖擺,最終被一點點拉回凡塵,跌落在草地上。
母女二人費了半天勁才把風箏妥帖收起,用綢布仔細裹好。
晚余最后又往四周看了一圈,把風箏抱在懷里,牽起梨月的手往回走去。
梨月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阿娘,那個叔叔到底有什么著急的事呀?”
“誰知道呢,大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晚余含糊回答,把她軟乎乎的小手握得更緊,步履匆匆地離開了這片仿佛還殘留著龍涎香氣的草場。
春風拂過她的裙擺,卻吹不散心頭那片混雜著驚悸與一絲難以喻的酸楚的迷霧。
遠處的灌木叢中,祁讓緩緩走出,目光穿透五年的光陰,緊緊追隨著那個牽著孩子漸漸遠去的窈窕背影。
時隔五年,終于又見到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倉促和狼狽。
雖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出現在她面前,來之前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可是,在聽到她聲音的一剎那,他還是慌了神,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他躲在灌木叢里,一時恨自己的膽怯,一時又覺得,躲起來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不躲起來,就這樣貿然相見,他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晚余應該也是慌亂的吧,否則也不會走得那樣匆忙。
在猜到他來了的那一刻,晚余心里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很怕他會把梨月帶走,或者把她們母女兩個都帶走?
有沒有那么一瞬間,她也是想看一看他的?
否則她為什么四下張望了一遍又一遍?
五年的光陰,似乎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洗去了她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愁苦與蒼白,讓她的體態比從前看起來更加健康輕盈,肌膚更加紅潤有光澤,纖細的身姿也比記憶中任何時刻都要挺拔柔韌。
她把佑安堂打理得很好,把孩子教養得也很好。
梨月是那般活潑,那般靈動,像草原上自由奔跑的小馬駒,眼里沒有一絲陰霾,充滿著快樂與自信的光彩。
相比之下,身為弟弟的佑安,反倒在宮規禮儀的束縛下,早早就學得安靜沉穩,循規蹈矩,像個小大人。
他不禁想,如果佑安也能從小生活在母親身邊,會是什么模樣?
可惜沒有如果。
人生的每一次決擇,無論好壞,都不能回頭。
母女二人已經走出很遠,梨月的笑聲似乎還隱約可聞。
祁讓近乎貪婪地望著母女逐漸模糊的背影,欣慰與酸楚交織成最鋒利的刀,反復凌遲著他的心。
最終,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都化作一聲飄散在風中的嘆息。
就這樣吧!
知道她們過得很好,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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