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帶著50個壯勞力往外就走。
路過上次關押婦人的女舍時,陳息放緩了腳步。
想買幾個能做活計的婦人,回去幫白蓉蓉做些甲胄。
那些婦人們見有人來了,都擠到門柱前,眼巴巴的望著來人。
同往常一樣,期盼有貴人買了自己。
陳息皺了皺眉,上次他來過這里,好像也沒有這么多人啊?
往里看去,小小監舍擠擠插插,都沒個站的地方。
并且都是些15-25歲之間的年輕女子。
陸達看出陳息不解,嘆息一聲向他解釋:
“陳獵戶有所不知。”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山里沒了野菜,糧食更是早早都吃光了。”
“送親隊每天都會送到我這一批婦人。”
陸達雙手一攤,無奈道:
“小老兒這都快住不下了。”
陳息微微點頭,夏季還好,就算沒了糧食,吃些樹皮也能充饑。
可隨著冬季加深,這些窮苦百姓根本沒了活路。
再向女舍望去,對上的都是一雙雙期盼的眼睛。
她們都是花季少女,此刻卻像牲畜一樣,呆在這陰冷潮濕的監舍,供人挑選。
祈求有貴人買了自己,讓她們干什么都成,只為能吃上一碗稀飯。
陳息看了她們好一會,有些疑問:
“怎么都是些年輕女子?上了年紀的婦人呢?”
陸達再次嘆息一聲:
“唉,陳獵戶有所不知,那些上了年紀的,都死啦。”
陳息眉頭一皺,凝視著陸達。
莫不是你給人餓死了?
陸達見陳息看著自己眼神不對,連忙開口解釋:
“陳獵戶別誤會,這些婦人有縣里下發的銀錢,雖每天只有一頓稀飯,但不至于餓死。”
“那些上了點年歲的婦人,身子弱,生一點小病便要了她們的命。”
“我這里每天都要病死很多人,今早還抬出去二十幾個病死的婦人呢。”
“能剩下來的都是年輕身體好的,不過照這么發展下去......”
陸達沒有接著說,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些女子未來的命運。
陳息眼神凝重的看著這些女子,見貴人目光掃來,她們也不敢說話。
上次有主動搭話的女子,被貴人嫌棄的踹了幾腳,到了晚上便死了。
雖然不敢搭話,可為了貴人能看清自己的相貌,都把頭發向后捋捋,渴求憑借年輕長相被貴人買走。
有些身子弱的擠不上前,在里面傳出一些咳嗽聲,顯然是患了風寒。
這么擁擠的女舍,病毒一傳十,十傳百,這些女子若沒有及時診治,遲早也會被抬出去。
陳息擰著眉,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送親隊也送不出去她們么?”
陸達無奈搖頭:
“她們每個人都需要交5兩銀子的人頭稅,飯都吃不上的家庭,哪個能交得起啊。”
“偌大的白山縣,男丁已經少的可憐,送親隊一天能送出去兩個女子,都是萬幸。”
“而活不下去的女子,又何止兩人啊。”
陳息深吸一口氣沒說話,一排女舍,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
站定,大手一揮:
“這些我都買了。”
陸達怔住,感覺沒聽清,疑惑的看著陳息。
剛才陳獵戶說什么?
他要把這些女子都買了?
這......這可是足足200多人啊。
換算成人頭稅,那數字,想都不敢想。
陳息見陸達懵圈,再次確認一遍:
“開門!”
“這些我都買了!”
這次陸達總算聽清了,不過腦袋還是嗡嗡的。
緩了半晌,才緊張說道:
“陳獵戶,馬上就要交明年的人頭稅了,這里足足225人,您確定都要帶走?”
陳息在心中冷哼一聲,人頭稅?
到時候你看小爺交是不交。
沒跟陸達有多余的廢話:
“陸掌柜的只管放人,其余的我來處理。”
陸達還想再勸,只見陳息一揮手,寧亂拽過牙行小斯就去開鎖:
“我大哥說話都聽不見是嗎?”
“立刻把鎖打開。”
寧亂兇神惡煞,嚇得小斯一哆嗦,趕緊去開鎖。
不一會的功夫,女舍全部打開。
那些女子全都聽清了貴人的話,都是一副不可置信表情。
見鎖被打開,才感覺到活下去的希望。
出了女舍,齊齊在陳息面前跪倒,哭聲一片。
嘴里謝著大恩人,發誓好好侍候大恩人的話。
她們哭紅了雙眼,本是妙齡年紀,卻為了一點點生存下去的希望,承受不該在這個年紀承受的折磨。
見到這一幕。
全體沉默。
寧亂鐵錚錚的漢子,負傷無數次都沒落下過眼淚,此刻看到這些女子的處境,眼眶泛紅含著淚水。
若是沒有大哥相救,自己就死在了熊瞎子之口,家里的老娘和妹妹,想必也會同這些女子一樣。
死在這里了吧。
那些新買的外族壯勞力,同時望向自己的新主人,再看看跪倒一片的女子。
心中不是滋味,雖不同族,但他們也能感受到那種重獲新生的希望。
聯想自己的部落被鐵蹄踐踏,他們的親人,同胞,同樣也會面臨這種情況,甚至更糟。
若不是仗著身體強壯拼死突圍,自己恐怕也進不來這大御邊關。
陸達低下頭,偷偷擦了擦眼淚,他常年跑外做生意,見識到太多的人情冷暖。
無論是富甲一方的商賈,還是世家門閥的貴人,在他的認知里,是萬萬做不出陳息這種善舉的。
那些地主老財更不用說了,變著花樣的欺壓百姓,沒特么一個好東西。
牙行小廝更是用手不停的擦著眼淚,他們中的親姐親妹,有點也被送到送親隊,最終都不知落到了哪里。
生死音訊全無。
或許這一生,也再難見到親人一眼。
低頭,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自己一奶同胞的姐姐妹妹,也能幸運的遇到陳息這樣的貴人。
不求三餐吃飽,只求有生之年,再見一面。
“都站起來吧,再跪著我可不要了。”
陳息發話。
女子們一聽這個嚇壞了,連忙站起身來,緊張的站在一起等待貴人吩咐。
陳息一扭頭,看向陸達:
“陸掌柜的,算賬。”
陸達擦干凈淚水,見陳息堅持,便不再相勸。
“這些女子陳獵戶都帶走吧,余下那10兩銀子,抵了。”
說著話,從懷里又掏出一大錠銀子,塞到陳息手里:
“小老兒自認為,走遍五湖四海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陳獵戶這種大義之舉。”
“人在做,天在看。”
“小老兒祝陳獵戶,一路順風順水,有用到小老兒之處,盡管開口。”
將銀子使勁的摁在陳息手里,再次鄭重道:
“銀錢不多,陳獵戶別嫌少,小老兒敬重您的大義之舉,回去給她們添件衣裳。”
陳息深深看了陸達一眼,絲毫不拖泥帶水,將銀子收好,一拱手:
“陸掌柜的有心了,祝你生意興隆,財通四海。”
想了想,再問一句:
“對了,男舍還有么?”
陳息指了指那些女子,既然都買了這多么人,也不差那些男子了。
陸達重重一嘆:
“男舍已經空了,前線吃緊,男舍不論老幼,全被朝廷征召走了。”
陳息深吸了一口氣,雙目微微瞇起。
全國何止百縣千縣。
看來這里,只是大御的一個縮影罷了。
料定,距離大規模戰亂。
不遠了啊。
不去多想,交代了寧亂,胡伢子,務必將這些女子安安全全的帶回鷹嘴山。
那些患了風寒的,讓張神醫為她們診治。
都吩咐完了,才壓著一輛馬車離開牙行。
接下來,便是到縣尉那里看看情況。
路上,陳息想起即將要交的人頭稅。
嘴角彎起一個危險的弧度。
這稅。
小爺不光不交。
還要拿回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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