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沒聲兒,這還能是為什么?因為沒話能說了唄!一天天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陛下都沒意見,他們一個個的全是意見!”
“哈哈哈哈哈!有意見也給咱憋著!”
“……”
諸多淮西勛貴看到袁泰他們這副「敢怒不敢」的樣子,也紛紛開始起哄起來,讓這并不那么熱鬧的高層走廊上充滿了一片快活的空氣。
這群遭瘟的讀書人,向來就看不慣他們。
以前他們可沒少被這伙人使絆子,偏洪武朝的時候,先帝還偏著他們,沒事兒就是一頓訓斥。
可現在卻是食大便了!
這群遭瘟的就是氣死,也無法奈他們作何!
當真痛快!
當真揚眉吐氣!
“倒反天罡!簡直就是倒反天罡!”
袁泰氣得呼吸急促起來,大聲罵道。
即便現下里已經知道,陛下早就另謀了玄機,但他們這些做諫臣的,性子直火氣也大,道理他都懂,但看到淮西勛貴這么囂張的樣子,氣不氣又是另一回事。
“你……你們……”
當然,氣歸氣,一些事情的重要性他心里還是清楚的,所以最終他也只是怒目橫對幾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后便似是在這場交鋒之中無可奈何一般,丟下了一句沒有任何殺傷力的:“不跟你們這群莽夫一般見識!”
說完,便氣沖沖地掃興回了原來的廂房之內。
身后還兀自傳來那群武夫粗獷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而他們身后,張翼、朱壽、曹興等淮西勛貴面上,則只剩下了趾高氣揚的傲然和得意。
“走吧走吧!莫要被這樣的人壞了興致,咱該吃吃,該喝喝!”眾人吆喝著,昂著頭氣勢凌人朝著醉月樓提前給他們安排好的包廂而去,先后魚貫而入。
“哼!一群螻蟻!什么玩意兒!”張翼一屁股坐下,直接在猛然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其他人也在此間紛紛落座。
其他人也紛紛相應:“就是!怎么不見殺韃子、殺蠻子、打天下有他們的份兒?你我皆是戰功赫赫,先帝是咱跟著他一起建立大明的,還有當今圣上……”
話到這里,說話之人嘴上好歹還是有個把門兒的,沒有把心里那最囂張的話說出來,而是頓了頓,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呵!輪不到他們來指點!”
“咱再退一萬步來說。”
“即便咱們不去論從前的功績與功勞,按照陛下昨天的意思,等紅薯的種植全面鋪開之后,從邊疆各地往外打是必然的!到時候不還得是咱這些人出馬么?”
“說句剛剛那個袁泰聽了一定會跳腳的話,放眼大明朝堂,能做這些事兒的,只有咱!”
“有糧草、有精兵,到時候的戰功連用都用不完!”
“再怎么算,陛下也絕不會為難到咱們呀!哈哈哈哈哈!”
“蔭庇后世子孫千秋萬代都夠了!”
“……”
淮西撇貴客從來不是什么謹小慎微的性格,這時候一個個都是鼻孔看人的姿態。
正如昨天御花園里朝臣擔憂的那樣。
他們的目光早已落到了未來必定會被收入囊中的戰功上。
就算這戰功八字還沒一撇。
他們依舊格外趾高氣揚。
把一切都沒放在眼里。
在他們眼里,他們就是有實力、有成績、有戰功,他們就是牛逼,陛下從前依靠他們,往后一樣得用他們!
這波,他們在大氣層!優勢一邊倒地向著他們好么?
囂張點兒怎么了?
“來來來!先喝先喝!想當年啊,老夫……”
“再過個三兩年的時間,老子把大明的將士都他娘地練成精銳,到時候,老子先北伐打他們個亡國滅種,然后……”
一邊喝著一邊說著。
一群人拋開之前的小插曲,開始侃大山。
……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
詹徽、傅友文、袁泰、夏原吉四人避回廂房之內,這才滿臉憤憤地輕哼。袁泰總算可以把憋了許久的話說出來:“哼!囂張吧!看你們能囂張多久!”
傅友文則是緩緩喝了一口水。
一邊捋著胡子,聲音平靜地道:“袁大人,何苦如此氣惱了自己?若你什么都不知情,為此生氣便也罷了,可你我都心知,現在他們有多跋扈囂張,往后便遲早有一日要加倍奉還。”
“遲早的事兒,你說你這么心急做什么?”
說話之間,傅友文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格外輕松愜意。
淮西勛貴那邊覺得他們在大氣層。
傅友文他們這邊則是覺得:不好意思,剛好我也在!
淮西勛貴覺得揚眉吐氣。
他們又何嘗不覺得揚眉吐氣了?――之前為著淮西勛貴的事情天天發愁,現在看著他們,只覺是跳梁小丑。
詹徽也笑呵呵地應道:“正是!他們現在都以為,自己根本就已經無懈可擊了,又是開國之功,又有當今陛下的從龍之功,往后更有開疆拓土之功,連陛下都得敬他們五分。”
“可他們越這樣想,過個三年五載的時間以后,他們后知后覺地發現百姓民心、營中軍心,全都聚到了陛下身邊……那時候,他們的樣子才越有意思呢!”
傅友文搖頭嗤笑一聲,點指著詹徽道:“詹大人,你這人吧,素來是蔫兒壞的!嘿嘿嘿嘿嘿!”
詹徽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義正辭地道:“什么蔫兒壞,傅大人你可不要這般血口噴人哈!我那是積極配合陛下的謀算!”
夏原吉則站出來打了個圓場:“二位大人都是忠心體國的肱骨,自是無論做什么,心里想的都是大明,是陛下。”
傅友文和詹徽二人相互白了一眼。
這才罷口。
而幾人說話調侃之間,袁泰這一肚子暴脾氣,也總算消停了下去,面色平緩了幾分,下眼瞼微顫,目光篤然:“說得極是,下官便且先看他們傻樂呵些時候!三五年后,自有計較!”
而他這話話音還沒完全落下。
便聽得外面大堂傳來一個響亮的驚堂木拍案聲:“啪――”
經常聽書聽報的都知道。
這是說書先生開始帶節奏了,或者說,馬上要開始讀報了!
袁泰看了一眼天色,一雙眼睛都變得格外亮堂了起來,滿是期待地道:“巳時了,這一期的號外報紙,約莫已經送來了!”
其余三人也收起各自玩笑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齊齊朝著窗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醉月樓大堂。
高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