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只說看情況。
張極已經快馬加鞭趕回來了,據說他在府門口下馬時,腳一軟跪在地上許久,被隨從攙扶著才進了屋,有人見了那場景,也曉得張家長子在靈前數度昏厥,無不被這兄弟倆的孝心感動落淚。
因著陸蕓,陳稚魚進了門后,一眼便往孝子位看去,張瑜她認得,長得眉目端正,是武官,氣質卻如同書生一般儒氣,反觀張極,劍眉星眸,銳氣逼人,渾身撒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比之陸曜淡淡的那種疏離感,他則是令人不敢靠近。
只是眼下的他,眉目猩紅,垂頭喪氣。
陸夫人是一早就來了,陪著張夫人,陳稚魚一來就去了熟悉一些的楊氏身邊,看她跪了會就臉色不適的站起來,忙過去扶住了她。
在她耳邊輕聲道:“若是不舒服就下去歇會兒,還有一整夜要熬,跪久了扛不住。”
楊氏本就兩個夜沒好生睡了,小腹跟著墜墜的疼,此刻是當真疲憊極了,但又怕長媳離席,會叫人說她和張瑜的不是,猶豫地往棺槨上看了眼,眼里生出淚花:“我不好走,但我是真難受,不瞞你說,我應該是要來月事了,腰疼得厲害。”
她方才露出痛色時,陳稚魚的手就搭上了她的手腕,探著她的脈搏,此時眼眸微震,又不確信的想再細細把會兒,就見她輕輕推開自己,溫聲說:“沒事,我且在熬一會兒。”
陳稚魚看了她一會兒,想了片刻,終究是不放心,尋身邊的婦人問了句張夫人何處,便帶著田嬤嬤去找她了。
就在靈堂邊上的暖屋內,張夫人哭著趴在陸茵圓潤的肩膀上,旁邊帶她來的陸夫人則溫聲勸著,余光瞟到陳稚魚時,知曉他們來了,朝她招了招手。
陳稚魚一見婆母,連步過去,給她請安后,才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聽得陸夫人驚疑的看著她,質問的話都到嘴邊了,但看她神色凝重,也知她不敢拿這種事開玩笑,便拉了拉張夫人的手,等張夫人腫了雙眼看她,她才低聲將方才聽到的告訴她了。
張夫人聽得愣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目光急切地看向立在一邊的秀麗女子,剛想開口,就聽她說:“大少夫人孝心至深,至今還跪在靈堂……”
張夫人反應過來,忙說:“小姑娘,麻煩你去同我兒媳說一聲,就道我喘不上氣來,讓她給我煎副安神藥來。”
陳稚魚應下,頷首離開。
她走后,張夫人又悲又喜,看著旁邊一直陪著自己的陸夫人,含著熱淚說:“你娶了個好媳婦兒,我也是。”
看她終于不撕心裂肺的哭了,陸夫人安心了一些,但同時也有些放心不下,雖說知道她會點醫術,但準不準呢?萬一她探錯了,不是叫人空歡喜一場嗎?
……
陳稚魚拿著侍候婆母的借口,成功將楊氏帶離靈堂,遠離了有人的地方,陳稚魚一頓,拉過楊氏的手,朝她身后的一個丫鬟說:“煩請你低調出去一趟,將你們的府醫從后門引進來。”
那丫鬟不明所以,看了眼自家主子,楊氏只當是為婆母看的,沖她點了點頭。
丫鬟離開,陳稚魚看著楊氏,道:“我方才探到你的脈,只是時間不久,我不敢確定,只好請你家府醫也上門來看看,楊蕾姐,你應當是有身孕了。”
楊氏神情發蒙,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等到了安靜的廂房,陳稚魚令她躺下,又把上她的脈,過了會兒后,陳稚魚笑著說:“方才有五分,現在便是有八分確定,你有身孕,半個多月了。”
楊蕾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才張開嘴說:“我……我以為是要來月事了,怎么是這樣?那我……”她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慌,手撫摸上肚子,慌張道:“那我這些日子一直難受,是不是孩子不好了?”
陳稚魚忙安撫住了她,道:“懷著身孕切勿大喜大悲,你的心情很重要,你放心,等府醫來了,給你幾副藥,你喝下就能好一些。”
楊蕾怔怔,心情一時起伏不定。
不過多時,丫鬟帶著府醫進了廂房,隔著紗簾把了脈,再一次肯定了這個喜事,與陳稚魚說得分毫不差。
這個時候,楊蕾才憋不住的,一行清淚留下,陳稚魚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無聲地給她擦去了眼淚。
“莫要哭,這是好事。”
楊蕾狠狠點頭,這當然是好事,張家有后,她的張瑜,要做父親了,有了這個孩子,想必他也能早些從失去公爹的悲傷中走出來。
府醫走前特意叮囑了,這些日子她操勞過度,身子承受不住胎兒,讓她一定要多臥床休息,不可再勞神費力了。
得知了有孕為實后,張夫人便有了力氣,晚間再有來吊唁的,便撐著身體去接待了。
晚間開席,陸茵來找嫂嫂去席面,兩人將陸夫人夾在中間,面對陸夫人,陳稚魚方才還有些歡喜的心微微沉落,她幫了楊蕾和孩兒,規避了一些風險,這是讓她高興的,卻不知婆母對此事,會不會責怪自己自作主張,多管閑事。
陸夫人也看著她,在她稍有躲閃的目光下,朝她笑了笑:“好孩子,今晚多吃些,補補身體。”
她知幫助張家,沒有因張家失勢而瞧不上,便是難得。
朝堂上與張家有往來的眾多,可現在,來吊唁的不足一半,更有那落井下石的……
她的目光朝旁邊看去,落在蔡氏掛著假笑的臉上,旁邊坐著的,是神色溫婉的木婉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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