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未盡之語,皆藏著擔憂——此等敏感之際,皇帝未召懷王入宮,本讓她稍稍寬心,可如今要太子離宮,難保不會有人趁機行刺;更重要的是,她目光隱晦地掃過龍榻,皇帝能否撐過今日尚未可知,太子唯有守在宮中,守在帝側,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齊珩神色依舊沉靜,抬手輕輕拍了拍母后的手,語氣堅定:“母后放心,兒臣此去,亦是為東宮立威。”
望著太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毅,皇后神色微動,眉頭卻依舊緊鎖,難掩心中憂慮。直到齊珩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子摯在宮中坐鎮,他不會離開;太師亦已入宮相助。”
聽聞“子摯”與“太師”二名,皇后懸著的心驟然落地,如吞下定心丸,長舒一口氣。看著太子毅然離去的背影,她悄悄攥緊了雙手,指尖微微泛白。
轉身回到龍榻邊,皇后剛站穩,便對上皇帝定定看來的目光,心頭猛地“咯噔”一下,面上卻依舊鎮定如常,躬身坐下。只聽皇帝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你莫要擔心,朕走之前,定會為太子鋪好前路。”
短短一句話,卻讓皇后瞬間紅了眼眶。多年來冷硬如鐵的心腸,在此刻險些動搖。她從未忘記,皇帝當年抬舉貴妃與懷王,不過是為了制衡東宮;若非除夕夜劉編修一句“并非正統”點醒了他,或許在皇帝心中,太子之位,早已偏向了更合他私心之人。
尚未塵埃落定,她的兒子也未登上這個位置,不可掉以輕心。
……
鬧市疑蹤
京城之內,忽如臨大敵,戒備陡升。此前灃縣賑災銀貪墨一案,本是密不透風,直至陸曜遞上彈劾奏折,才將這樁丑事公之于眾。是以,那卷款潛逃的木三郎木合轍,斷難遠遁。此刻城門緊閉,街巷間兵衛穿梭,御林軍與宮中侍衛傾巢而出,四處盤查,引得百姓人心惶惶。待得知官府如此興師動眾,皆因朝中出了蛀蟲,竟貪墨賑災銀兩跑路,街頭巷尾頓時罵聲四起,盡斥那奸佞之徒。
彼時,陸菀正帶著一雙兒女在街角的娛玩店中。難得得閑,她剛為兒子挑了件精巧玩物,忽聞外頭兵戈鏗鏘,戒嚴之聲傳來,心頭一緊,忙將兩個孩子緊緊攬入懷中。身邊的家衛與仆役見狀,迅速圍攏過來,將母子三人護在中間。陸菀攥著兒女的小手,低聲叮囑:“無論何時,都不可離娘左右,更要緊緊牽著彼此,切不可松開。”
她心知局勢雖尚在掌控,不至于徹底混亂,但自古以來,亂事之中總有人渾水摸魚,不得不防。正想著此處離主街稍遠,或能多幾分安全,卻見一名背著包袱的老者,佝僂著身子踉蹌闖入店中,似是被外頭的陣仗嚇破了膽,只求進來尋個安穩去處。
店小二本已準備閉門謝客,被老者硬擠了進來,又氣又無奈,皺眉道:“若非怕此時再生事端,像你這般亂闖之人,定當亂棍打出!”
老者依舊弓著背,聞轉向小二,聲音帶著幾分怯懦:“外頭盡是軍爺,可把老漢嚇壞了。小哥放心,老漢只在此處歇一歇,絕不碰店里分毫東西。”其帶著外鄉口音,瞧著倒像是初入京城的異鄉人。
陸菀淡淡瞥了老者兩眼,正欲移開目光,卻猛地瞳孔一縮,神色驟然凝重——那老者臉上溝壑縱橫,老態盡顯,倒無異常;眼下寒氣未消,他衣襟高掩,遮住了脖頸,也瞧不出端倪。可那雙手,卻絕非老年人該有的模樣,指節分明,肌膚雖刻意沾染塵灰,卻難掩其緊致,毫無老態龍鐘之感。
此人,定是偽裝的!
念頭一閃,陸菀當即不動聲色地帶著兩個孩子往店后走去,同時示意兩名身強力壯的家衛守在兒女身旁。她自己則立在眾人身前,目光銳利地盯著那“老者”,手悄然伸至腦后,拔下一支銀簪,緊緊握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店外兵戈喝問之聲不絕,忽有一陣急促鐵蹄聲自街頭席卷而來,踏得青石板路面咚咚作響。陸菀心頭驟跳,目光如炬,死死鎖定那“老者”。
恰在此時,店門被叩響,那“老者”踉蹌的腳步猛地一頓,方才還怯懦的眼中,瞬間迸發出毫不掩飾的殺氣。店小二剛將門拉開一條縫,外頭兵卒已應聲涌入,“老者”猛地挺直佝僂的腰背,身形驟然舒展,竟露出幾分矯健,抬手便要去抓身旁離他最近的孩童。
說時遲那時快,始終緊盯其動向的陸菀,足尖一點,縱身躍起。眾目睽睽之下,她如飛燕般落至“老者”身后,足尖重重踏在其脊背之上。只聽“哎喲”一聲痛呼,“老者”踉蹌前傾,栽倒在地。
恰在此時,太子齊珩邁步而入,抬眼便見一人被踹得趴伏在地,一道身著湖藍衣裙的纖細身影,單膝死死抵住那人后背,雙手如鐵鉗般反剪其雙臂,動作利落,氣勢凜然,竟絲毫不見女子嬌弱之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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