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陳稚魚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繼而說道:“眼下這個時節,離京返程或是離城返鄉的人格外多,或許是在路上堵著,緩慢著進程,就耽擱了幾日,咱們也不可輕忽,第一次見大伯母,得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才是。”
暫且不表。
說回木婉秋,準備了一些熱乎的湯食,都是她父平素愛吃的食物,天剛擦黑的時候,穿了一身黑色斗篷,去了大牢。
因都是嫌疑,尚在排查,關押木原霖的地方也并非是陰黑潮濕的地牢,跟著被安排好的獄卒進去的時候,看著里頭尚且干凈,場地也較為明亮,好似還熏了熏香,味道不那么沖人,她的心稍稍放了一些。
獄卒給她開了門,木婉秋一進去,看到父親時,眼淚就掉了下來,而木原霖見了女兒,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上前去拉住她,看著她手中提著的食盒,接了過來,放到一邊的幾子上,隨后拉著她坐下,看她委屈不已,心里也泛起一陣疼。
“我就知道,你會想盡辦法來看為父,這些日子在陸家,有你陸伯母,想是不會為難你,但為父看不見的地方,也打探不到,縱是知道陸家人不會過于為難你,卻也還是會擔心。”
聽他這么說,木婉秋哭的更厲害了,她用手背慌忙的擦著眼淚,而后搖頭道:“沒有的事,他們待我一如既往,只是如今我想回家去,卻是不能了,這般待在陸家,女兒也自知有失體面。”
木原霖心里一痛,低下頭去,許多話,在女兒沒來之前,他想了許多,想與她說,交代于她,可是真見了面,又生出許多不舍來。
木婉秋擦干了眼淚,忙將飯盒都打開,說道:“先不說那些,爹被關進來,這些日子恐怕也沒吃好過,這些都是女兒親自為爹做的,您嘗嘗看。”
木原霖便依動了筷子,吃了一些,腹中暖和,心里也熨帖許多,喝著女兒盛來的鮮雞湯,咋舌:“你這手藝與你母親的一般無二,少時忙完公務回到家中,隔三差五的就能吃到你母親親手煲的雞湯。”
肅穆的大牢,冷地硬壁,在此處回憶起母親,木婉秋心里揪著疼痛。
幾多傷感不必說,眼下要緊的是當下。
木原霖看著女兒姣好的容顏,說道:“我的女兒本該一生順遂,嫁得如意郎君,坐那高門貴婦,一生無憂才是正常。為父一生未曾爭搶什么,人至中年進入漩渦,害了自己也罷,可害得最深的還是你。”
木婉秋心里一咯噔,她下意識的望向大門,見那獄卒背身而立,相隔有幾分距離,低語他應是聽不見,她就湊近了一些,低聲問:“有個問題橫在女兒心里,一直想問父親。”
木原霖看著她,她話沒問出口,自己便已知她想知道的是什么了。
做了個止聲的動作,遂抬起了身,說道:“為父只能告訴你,許多事情木家算不上無辜,但亦有許多事情是做了旁人手中的刀,身已入局,絲毫未覺,等到事態發生的時候,才恍然知曉,不知何時以身入局,也成了迫害旁人的一枚棋子。”
正如當初太子反詩案。
他亦算得上是半推半就,成了懷王黨。
木婉秋愣住了,眼眸閃爍,抓著自己的裙擺,腦子一時亂了起來。
“當初你與陸家婚事未成,為父一心想著要給你尋一門更好的,總不能比陸曜那小子差,后來看上了懷王,可你與他之間的事情總是不順遂,如今看來倒像是天意,老天爺捉弄了你一回,不忍心你再進那火坑。”
“爹……”
“我不問也知,你今日能來看我,應是陸曜幫的你吧。”
木婉秋點點頭。
木原霖長嘆了口氣,說道:“木家算是廢了,成了奪嫡路上的犧牲,懷王自然不會管你我的死活,你與他婚事未成是件好事,只是苦了我兒……本該是那陸曜的妻,如今卻要屈居為妾!”
許是心里發恨了,說完這話,木原霖猛的咳了起來。
木婉秋慌了神,去給他拍背順氣,被他按住了手背,再度看向女兒時,一身剛強的木原霖,眉宇間化作細細柔意,他壓低了聲音,確保隔墻有耳也聽不到分毫。
“只要你不愿意,爹還能將你送走……送去安全的地方,錦衣玉食的過完下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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