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原是旁人因果,于對看客而,未必不是一記警鐘。
論及此事,那富商手握選擇權,憑他的家世財力,欲娶何人皆是隨心。
思及此,陳稚魚心中忽生一念:陸曜于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向來,選擇權都握在他們這般人手中。從前她對此尚有惶惑,可自與陸曜情意漸深,便少了許多妄自菲薄的念頭——她總信,二人這份情,能經得住世事磋磨。
只是……
若這其間,橫亙了一份救命之恩呢?
情之一字,最是隨心而定,如今他的心,又偏向了何處?
他回了京卻不回府,陸夫人與太師亦鮮少回府,偌大的宅院,只余一片沉寂。
是他真的變了心,還是自己想多了?這份微妙的不安,總在她心頭縈繞不去。
直至那日,她終是見到了陸曜。
他回府后徑直去了“止戈院”,陳稚魚未及多想,便起身尋去。
往日里見了她便熱絡相迎的喆文,今日見了她,臉色卻驟然一變,只是終究不敢攔她,任由她往里走。
陳稚魚一路順遂入內,未先見著陸曜,反倒見了木婉秋的貼身侍女——若她沒記錯,那侍女名喚小憐。
往日里小憐見了她,眼神總有些躲閃,今日卻脊背挺直,目光坦蕩地迎向她,語氣生硬地喚了聲:“陸少夫人。”
陳稚魚腳步微頓,淡淡頷首,便要邁步入內。誰知小憐竟微微側身,分明是要攔她一攔。
“陸少夫人,”小憐聲音不高,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陸少爺正在院中休養,此刻不便打擾,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這話落得毫不客氣,竟有幾分反客為主的意味。陳稚魚聞微怔,尚未回神,身側的侍女喚夏已反應極快,腳下一錯便上前半步,抬手輕輕一擋,那力道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強硬,直將小憐沖得往后踉蹌了兩步,險些撞在廊下的朱紅立柱上。
“放肆!”喚夏柳眉倒豎,聲音清亮如珠落玉盤,卻滿是冷意,“這止戈院是我家少夫人與少爺的居所,何時輪得到你一個外院侍女在此指手畫腳、攔阻主母?”
小憐被她這氣勢唬得臉色微白,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衣角,可轉念想起這些時日,自家姑娘木婉秋日夜守在陸少爺床前照料,二人相處時那份旁人插不進的親密,心底的底氣又莫名足了幾分。她定了定神,強撐著挺直脊背,抬眼迎上喚夏的目光,聲音雖仍有幾分發顫,語氣卻硬了起來:
“這可不是我擅自做主!是陸夫人親口吩咐的!”她刻意加重了“陸夫人”三字,似要借主母的名頭壓人,“大少爺前些日子傷勢沉重,如今正是靜養的要緊時候,容不得半分打擾。你們若不信,盡可去前廳找陸夫人分辨,何苦在此與我爭執!”
陳稚魚眸色微沉,指尖悄然攥緊了袖角。方才小憐話里話外抬出陸夫人,又刻意強調木婉秋與陸曜的相處,這般心思,她如何瞧不明白?
她若是此刻變了臉色,露出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樣,豈不是正中人下懷。
她身為陸少夫人,也不可能同個侍女在此爭執,倒落了下乘。
她抬手按住正要再開口的喚夏,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陸夫人縱有吩咐,也該知我是來看望夫君。你既說他在靜養,我便在外間等。”
說罷,她便轉身往廊下的梨花木椅上坐了,身姿端正,目光落在院中東倒西歪的枯枝上,再不多看小憐一眼。
小憐被她這副不疾不徐的模樣堵得語塞,站在原地進退兩難——攔,攔不住;走,又怕里頭的木婉秋怪罪。
再且,她將陸家的少夫人攔在外頭,說出去也是她的不是,一下子,就給她架在這里了。
“你……少夫人在這里像什么樣子,叫外人看了,豈不笑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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