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殘忍的“循循善誘”:“既然要死,何不死得更有意義些?等你死后,兒臣還能為你掙來一個太后的身后名,豈不是比現在這樣茍延殘喘、惹人笑話強得多?”
貴妃徹底懵了,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口出狂的兒子,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她尖利地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苦心!你父皇如今是病了,可他總有好起來的一天!等他好了,知道我受了這么多屈辱,定會狠狠懲治皇后,訓斥太子的!”
齊鄢緩緩閉上眼,掩去眸中翻涌的無力與厭惡。再睜開眼時,那雙眼只剩下毫不掩飾的嘲弄,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母妃,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父皇他,不會好了。他已是強弩之末,油盡燈枯,他的病,是必死無疑的。”
貴妃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連連搖頭,聲音顫抖著:“不……不可能!你父皇他……他怎么會……”
齊鄢冷笑一聲,眼中滿是譏諷:“不可能?母妃,你且聽聽,這宮中近來最得寵的那兩位美人,手段如何?她們把父皇迷得魂不守舍,日夜笙歌,身子早已虧空得不成樣子。你以為她們是誰?是太子哥哥精心安排在父皇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冰冷:“父皇的病,根本不是什么急癥,而是有人日復一日,用慢性毒藥一點點滲透進他的飲食起居里,是注定要讓他死在女人溫柔鄉的絕癥!”
說到此處,齊鄢心中暗忖:即便父皇當年利用他與太子相爭,讓他受盡委屈,他雖有怨恨,卻從未想過要置父皇于死地。可太子呢?竟能如此心狠手辣,出手便是殺招,絲毫不顧念半分父子親情。
他看向榻上失魂落魄的母妃,緩緩開口:“太子這般鐵血手腕,皇后娘娘更是為了他,連割腕放血這般狠事都做得出來。有這樣的狠勁兒,也難怪他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話音剛落,他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伸手指著自己,聲音里充滿了悲涼與不甘:“那我呢?這些年,我得到了什么?母妃又為我真正爭取過什么?”
“父皇利用我對付太子,不過是見太子聲勢漸長,他心中恐懼,需要一枚棋子罷了。母妃利用我爭寵,眼中只有自己的榮華富貴,何曾見過我在這深宮中的痛苦與掙扎?我的父母雙親,到底有哪一個,是真心實意待過我的?”
齊鄢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刺向貴妃:“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嗎?你的兒子對你惡相向,不是不孝,而是想讓你醒醒!你當太子是什么好人?他連親生父親都能下手害死,將來登上皇位,難道還會容得下你我母子嗎?”
聲音落地,殿內寂靜無聲,侍候的宮女皆垂首屏息,裝個耳聾眼瞎之人。
貴妃癱軟在榻上,眼神渙散,口中喃喃自語,似是還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真相。
齊鄢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最后一點憐憫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你以為太子為何遲遲不動你我?”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并非念及什么親情舊誼,不過是時機未到。如今父皇尚在,他還需維持仁孝之名,待他真正登基,掃清障礙之時,你我母子,便是他眼中最礙眼的存在。”
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語氣帶著一絲殘忍的提醒:“母妃,收起你那點可憐的幻想吧。這深宮里,從來就沒有什么溫情可,有的只是弱肉強食,是你死我活的爭斗。”
“你若還想活下去,若還想讓我這個兒子有一線生機,就該明白,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不是指望那個將死的皇帝,也不是討好那位未來的新君,而是……”
齊鄢的話語頓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的威脅與決絕,卻讓貴妃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
須臾,貴妃眼中驟然燃起一絲瘋狂的希冀,死死抓住齊鄢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揭發他!我們去揭發太子這個逆子!”她聲音帶著不甘的尖利和病態的亢奮,“等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做的好事,一定會群起而攻之,討伐他這個弒父的畜生!”
她猛地想起什么,眼中精光四射:“你知道得這么清楚,手里一定有證據,對不對?你把證據拿出來!到時便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振臂一呼,肯定能翻盤!”
齊鄢低頭看著她那雙因激動而扭曲的臉,心中最后一點殘存的溫情,也徹底被這片癡心妄想碾碎,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燼。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動作間沒有一絲溫度。
“證據?”他低聲呵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母妃,你太天真了。在這皇宮里,實力就是最大的證據。”
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決絕地離去。
殿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隔絕了殿內貴妃不甘的嘶吼與絕望的哭喊,也徹底隔絕了他與這位母親之間,僅存的最后一絲聯系。
他的背影挺直,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走向那只能由他自己開辟的、布滿荊棘的未來。
他的母妃還是不懂。
父皇早已在他和太子之間做了選擇,皇室正統,不容輕忽。
他只能說,太子一步走的太遠,而他已然來不及去防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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