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半個時辰后,胤禛退出了乾清宮,梁總管來為皇上換一盞新沏的茶,皇帝忽然道:“前日朕去永和宮歇著,胤礽沖太子妃發脾氣,胤禛若知道這事兒,今天還會站在這里說這番話嗎?”
梁總管笑道:“這您要是去翊坤宮歇著,永和宮的阿哥公主們也不能高興,正如四阿哥說的,這都是人之常情,太子又沒沖您發脾氣,還不興太子爺有些得失喜怒。”
皇帝眼底有了欣慰之意:“是啊,總算沒白疼他。”
梁總管還在揣摩這個“他”是哪位阿哥,便見皇上看向一旁的龍尾硯,滿眼嫌棄地說:“拿去永和宮,原話告訴德妃,不愧是你養的好兒子,朕統共這點好東西,全叫你們母子算計去了。”
梁總管哭笑不得,謹慎地問:“娘娘若是問起緣故?”
皇帝道:“就將方才的話,都告訴他,兒子長進了,她也該高興高興。”
于是,這日德妃見著大兒子,母子說半天話,并應允了毓溪和側福晉帶弘昀進宮的事,說的高高興興,胤禛離去后不久,梁總管忽然來永和宮送東西。
尋常的糕點之外,就有一方硯臺,梁總管說,是萬歲爺給四阿哥的。
德妃自然要奇怪:“皇上怎么不親自給他,怎么這會兒才送來,胤禛剛才還在我跟前呢。”
但聽梁總管原話傳了那句:“不愧是你養的好兒子,朕統共這點好東西,全叫你們母子算計去了。”
梁總管說完已是腦袋貼在胸前,不敢直視娘娘,環春在一旁也捂著嘴笑,被娘娘狠狠瞪了一眼。
年輕時候,李總管就沒少傳這樣奇奇怪怪的話,或是嫌棄她,或是埋怨她,合著李總管不是人,皇上都沒覺著讓第三個人聽見這些私房話是會丟臉的,近些年可算好些了,可這都過四十了,冷不丁又來。
德妃沒好氣地說:“這爺倆就欺負我一人是不是,你四阿哥方才半個字都沒提起什么硯臺,他們爺倆的事兒,和我什么相干?”
“娘娘息怒。”梁總管這才將乾清宮里父子間的對話,以及四阿哥為太子說的話,都告訴了娘娘,還自行添補了一句說:“萬歲爺一直樂呵呵的,四阿哥走后,心情就格外的好。”
德妃這才踏實了,與環春對視一眼,環春便上前打發梁總管,二人說說笑笑出門去。
“傻孩子……”然而德妃臉上的笑容下不去,打開錦緞包的硯臺,龍尾硯雖名貴,在宮里也不稀奇,難得是兒子敢開口問他阿瑪要,更難得的是,他們父子能有那樣一段對話。
江山天下幾十年,皇帝勵精圖治,在德妃眼里,是實打實的賢帝明君,可若拼殺幾十年,回過頭,只落得膝下兒女自相殘殺,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皇上到底圖什么呢。
誠然,眼下的局面已無法挽回,朝廷也好,父子天倫也罷,總有扯下遮羞布大白天下的那天,可哪怕夾縫里還有一絲溫存在,能有幾個沒白養的孩子,對玄燁而,便是莫大的安慰。
“太子若賢,胤禛必然誓死效忠。”德妃再次包起硯臺,好等幾日后交給毓溪帶給兒子,一面念道,“可胤禛忠的不是太子,是皇上您打下的江山,是您這個阿瑪,那么太子若不賢,千萬別怪兒子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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