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顯達同陳默打電話時,喬良也在同季光勃打電話。
季光勃后院失火了,正在同梅穎談判。
梅穎回家后,同往常一樣做飯,等季光勃下班。
梅穎沒有任何反常地等季光勃吃完了飯后,才把妹妹給他高訂西裝的消費,以及他帶梅錦去溫泉酒店消費的賬單,放在這個男人面前。
季光勃不明所以地拿起了賬單,臉色頓時就變得極為猙獰,他冷聲盯著梅穎問道:“這些賬單是你妹妹留下來的?是她給你的?”
梅穎沒想到季光勃是這種反應,她還以為這個男人會在她面前懺悔一番。
婚姻走成這樣,梅穎從妹妹單位出來后,一直在反思自己。
梅穎坐在餐桌另一端,看著季光勃那張因猙獰而扭曲的臉,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得像一堵結了霜的墻。
梅穎一度以為婚姻是兩只刺猬相互取暖的藝術,為了靠近彼此,就會主動拔掉自己身上的尖刺。
梅穎可是江南理工大學的高才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光芒萬丈,追她的人很多,可父母說季光勃家也在江南省城,婚姻就需要門當戶對,差不多的家境,才能過得幸福。
梅穎是家里的老大,自然會聽父母的話,選擇了季光勃。
婚后,梅穎也一度想在工作中大放光彩,可季光勃說女人顧家才是本分,男人才奮斗才是爺們,說他養她就好。
一句“我養你就好”,傻傻地讓梅穎甘愿做了季光勃的大后方,操持著這個家。
從那以后,梅穎便把自己的棱角全部收了起來,系上圍裙,廚房的煙火氣,便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底色。
梅穎以為這是包容,現在才突然懂得,真正的包容從不是單方面的自我閹割,而是兩棵獨立的樹相互依偎。
她總在為季光勃的晚歸找借口,為他越來越少的交流找理由。他說工作忙,她便連一句“你累嗎”都怕打擾他。
以前,季光勃上升期說應酬需要體面,她便省吃儉用給他買最好的西裝、領帶,而她自己的護膚品都是超市里大嬸們用的那種。
她像一個虔誠的園丁,日復一日澆灌著名為家庭的花園,卻忘了問這花園里的另一株植物,是否也愿意為她遮風擋雨。
直到有一天看到自己家男人一擲千金地為其他的女人們花錢時,梅穎的心碎了,這些賬單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她自我欺騙的牢籠。
原來,她精心呵護的不是花園,只是一片被對方肆意踐踏的草坪,她的付出在他眼里,不過是理所當然的墊腳石。
她曾信奉婚姻需要磨合,卻誤把磨合當成了磨損。
她磨掉了自己的喜好,磨掉了自己的邊界,磨掉了對愛的感知力,以為這樣就能換來相安無事。
可婚姻從來不是減法,不是減去自我就能拼湊出完美。
就像齒輪與齒輪的咬合,需要各自保持完整的齒牙,才能一起轉動向前;若是一方磨平了所有棱角,剩下的只有空轉的徒勞和磨損的疼痛。
她忽然想起剛結婚時,季光勃曾說喜歡她眼里的光,可現在的她,眼里還有光嗎?
一雙盛滿了遷就與疲憊的眼睛,那束光早就被日復一日的自我犧牲給熄滅了。
賬單還攤在餐桌上,季光勃的質問還在耳邊回響,可梅穎的心卻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