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在嗚咽的晨風里碎成絲縷,丁香的手指還停留在龐衛農眉間,卻能清晰感受到他睫毛的顫動像暴雨前的蜻蜓翅膀。
婉轉的歌喉戛然而止。
“你說什么?”
那句嫁給我吧,響在丁香頭昏腦漲的腦海里,像一串魔咒,驚的她整個人都呆滯了那么兩秒鐘。
他――衛農,他要娶我!
他要娶我!
他說他要娶我!
衛農,我的愛人!
我最親愛的人啊,你從北疆輾轉千里而來,你說你要娶我,我……我好高興啊!我好幸福啊!
74年!
14歲那年我遇見同齡的你,就像是在青春的歲月里開始譜寫的情詩。
將近六年的相處,你的勇敢你的溫暖你的愛意,我早已刻骨銘心。
我終于等來了你的承諾!
我好驚喜啊!
可是……
衛農!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病了,要死了,隨時的事情!
我身患絕癥,時日無多了!
丁香閉上眼睛,不忍再多看一眼面前的“愛人”。
龐衛農的求婚對她而既是情感的慰藉,也是沉重的負擔。
她深愛著他,但不愿成為他的累贅。
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她慌忙縮回手,卻被對方一把攥住按在胸口。
"丁香,你聽。"
龐衛農的聲音裹著砂礫,"這心跳是為你跳的,從七五年你摔進山溝那天開始。"
他另一只手從褲兜掏出張泛黃信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里的話:"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
“記得嗎?你躺在床上休養時,總用這句話激勵我!”
他捏著不知道折了多少道的紙條,在空中揚了揚。
丁香睜開眼睛盯著紙頁邊緣被淚水暈開的墨跡,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自己的一切,他都小心翼翼的保存著。
就連他從北疆帶來的搪瓷缸子,都是自己離開時送給他的臨別禮物。
龐衛農手忙腳亂去夠床頭柜的搪瓷缸,卻被她反手攥住袖口:"衛農哥,蘋果林要三年才能結果吧?"
她指甲掐進他結著血痂的掌心,"可我的病歷本,只剩下三頁了。"
晨光在輸液管里炸開細碎金光,龐衛農盯著那滴落的藥水,忽然抓起丁香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青澀的胡茬扎得她手心發癢,淚水卻順著指縫蜿蜒而下:"你記不記得那一年雪夜?你說要活成野地里的丁香花,凍不死燒不爛。"
他抓起玻璃瓶,里面幾朵風干的野花簌簌作響,"看,我把星星種在北疆了,就缺個月亮。"
丁香猛地抽回手,玻璃瓶撞在鐵架床上發出悶響。
她蜷縮進被子里,聲音像生銹的琴弦:"我要是答應你,就是往你脖子上套磨盤。"
監護儀瘋狂尖叫,她卻不管不顧,"龐衛農你清醒點!等蘋果熟了,我的墳頭草都該齊腰了!"
龐衛農愕然愣住。
他不明白,從再次見到丁香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能感覺到對方眼神里神態里身體上對自己的溫情。
他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