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田一中年事件簿(下)
仍是上午,川棚莊。
在這家溫泉旅館的中庭北側,有一間全店最大的房間。
這個房間平日里只用來承辦宴席,并不供人住宿,所以這兒也是全店里被裝飾得最為雅致的地方。
木制的墻壁乃至天花板上都細細刷了一層暖色的漆,墻上掛著面具、扇子、字畫等飾物,華麗的屏風和內門上畫有仙鶴松竹,屋子的幾個角落全都擺著價格不菲的花瓶。
就連那鋪在地上的榻榻米和坐墊,都是常換常新,每一塊都附有澹澹的清香。
此刻,就是在這間屋里,有七個人,已然就坐。
這七位也不是旁人,正是這“竹田倉之介被殺事件”的七名主要嫌疑人——宮本武藏、德丸、孫亦諧、黃東來、慶次郎、義亙和幸亙。
當然了,說是“就坐”,但其實并不確切,因為其中有兩個人是躺著的,我不說你們也知道是誰。
反正他倆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媽個雞的……這熊谷怎么還不來,老子腳疼得一逼都被他強行叫到這里,然后他自己不出現讓我等?”孫亦諧在那兒癱了一會兒,就開始了抱怨。
“你叫個毛?不是我和慶次郎一起扶你過來的嗎?老子自己肚子還疼著呢。”黃東來就躺在他旁邊不遠處,盡管身體不適,但這個話還是要嗆的。
“干嘛?叫叫不行咯?再說了,你腿又沒毛病,想竄稀你就去茅廁竄啊,誰攔著你了?”孫亦諧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又頂了回去。
“竄什么竄?我他媽從昨天下午竄到半夜,別說是稀了,就是汁也一滴都沒有了。”黃東來又道,“我現在不是想拉,只是腸胃還在隱隱作痛,這有啥辦法?”
列位,他倆是躺著,但跟他倆共處一室那五位,可都人模人樣地坐著,而且面前還擺著小桌,桌上還放著熱騰騰的香茶點心呢。
本來那五人喝喝茶吃吃餅,順便透過敞開的和式拉門賞一賞中庭的櫻花、聽一聽缽水擊竹之聲,也算是一美。
然,雙諧這幾句聊的,便好似那花下曬裈,焚琴煮鶴,清泉濯足,炕上拉屎……聽完他們的話,誰還能吃得下東西?賞得動風景?
不出三秒,其余五人便全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點心茶杯,且心中皆生起三分無名之火。
“呃……”過了會兒,還是慶次郎開口了。
一來,他的性格比較豪放,所以他并不介意由自己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二來嘛……雙諧畢竟和他是一道的,丟人的時候他多少也沾點兒,所以他想了想,還是控制一下局面吧。
“我說……諸位……”慶次郎訕笑著,沖著屋里那四名陌生人掃了幾眼,道,“難得大家有緣聚在這里,就不認識一下嗎?”
他話音落地,一時間卻沒人回應。
就在氣氛即將變得更加尷尬時,宮本武藏還是給了他一個面子:“慶次郎閣下,我想這屋里的人應該都認識你。”
他這話倒是不假,那年頭因為沒有照片,傳媒也基本靠嘴,所以像慶次郎這種外貌行都以怪異著稱的“傾奇者”,反倒比宮本武藏這樣的大劍豪更容易讓人識別。
“是嗎?哈哈哈……那倒也不錯啊。”慶次郎借坡下驢,看著武藏接道,“那不知閣下是?”
“在下宮本武藏。”武藏仍是用平靜的語氣回道。
但他這名兒一報,屋里的其他人可都變了臉色……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啊,無論是德丸、慶次郎,還是那倆僧兵,或多或少都曾聽聞過武藏的事跡,他們作為這東瀛的“武林中人”,聽到武藏的名字時,其反應顯然比熊谷那種公門中人還要大。
就連孫黃二人都勐地坐了起來,異口同聲道:“什嘛?你就是宮本武藏?”
很顯然,即便是這兩個貨,在穿越前的世界里也是聽聞過這個名字的。
武藏被這倆貨嚇一跳啊,當時就在心中暗道:“這兩個家伙從剛才開始一直就半死不活的樣子,怎么一聽到我的名號那么激動……難不成是跟我有仇?或者想向我挑戰?”
武藏會有這種想法,無疑是他的經歷所造就的。
這個宇宙中的武藏,是一名相對純粹的武者,他對入仕和名利并無太大的興趣,他所追求的……就只有“天下無雙”。
因此,自少年時起,武藏的人生基本都在挑戰別人和被別人挑戰中度過,這讓他樹敵無數,也引來了許多潛在的挑戰者。
不過……雙諧這會兒驚得坐起來的原因,肯定不是武藏想的那樣,他們只是單純地驚訝——這個貨就是宮本武藏啊?就這?
此處咱還得說個事兒,在我們熟悉的歷史中,古代日本人的身高是相當矮的,成年人一米五上下很正常,一米四的也不少,但在咱們這本書中,肯定不能這么來,因為這么來的話,一米七上下的雙諧在東瀛就是倆扎眼的巨人,這故事不好講了,因此咱這書里,至少也得把這“元和二年”的日本人平均身高拉到一米六上下,然后像慶次郎這種勐士就是一米七往上走。
那么宮本武藏啥情況呢?
他還是一米六……盡管身材練得是挺健碩,臉也很粗獷,身上還有不少看著很唬人的疤,但總體來看,對比中原那些武林高手,他無論是肉體還是內力,都沒有什么過人之處。
孫亦諧過去也曾見過一名日本劍客,即那個被林元誠所斬殺的浪人寺島康平,對比之下,他覺得武藏雖是比寺島強出許多,但也不見得能贏中原那些一流高手,假如這個宇宙的武藏和他所知歷史中的那個一樣在日本算“天下無雙”,那這東瀛武林的整體實力恐怕有點弱。
“哼……原來如此……”兩秒后,雙諧沒接話,倒是坐在武藏左手邊位置的德丸興奮了起來,“難怪我一進這屋就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就是身經百戰的劍豪所散發的氣勢嗎?”
“呵……”此一出,坐在房間另一角的義亙,當即冷笑了一聲。
他這聲笑,自不是笑沖著武藏,而是沖著德丸,那意思里就是:你會感到無形的壓力,并不是因為武藏,而是因為我,只是你有眼不識泰山,搞錯了應該恐懼的對象。
“請問閣下是……”武藏見德丸搭話,便不卑不亢地詢問。
“我乃‘水流’拳法
龜田一中年事件簿(下)
不過這么一看啊……之前熊谷在跟那倆僧兵交涉的時候,那個幸亙沒有直接噼他,只是站起來做出要動手的樣子,已經算很克制了。
呼——呼——
當——
說時遲那時快,幸亙的攻勢還沒落地,又有兩道人影動了。
但見慶次郎的朱槍和武藏的太刀分別自左右兩邊殺到,兩把兵刃剛好在半空交錯著擋住了幸亙這一擊。
只是……接刀后的慶次郎和武藏,雙雙都被刀勁沖得朝后退了幾分。
盡管兩人是倉促出手,且幸亙是由上而下重力加速度加體重一起施力,而慶次郎和武藏都是“側接上迎”,比較吃虧,但幸亙的怪力仍是讓他倆心中暗驚。
“喂喂……就算是這小哥口出狂,也不必一出手就要人命吧?”慶次郎的口氣好像挺輕松,但心里也是有點虛的,因為真打起來,他還要考慮自己那兩個癱在地上的同伴呢。
“不錯,現在旅館中還有一樁命桉沒查清,倘若你們再殺死德丸閣下……”一旁武藏也想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