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淵與阮虞并肩立于點將臺側后方,陰影恰好掩去他們大半身形,將校場上震天的喧囂與洶涌的人潮盡收眼底。
他們原本已做好了應對軍心浮動,甚至需要強力彈壓的準備。
阮虞的空間里,也已經準備好了足以安撫數萬大軍的精糧肉干,以及一套恩威并施的說辭。
霍淵亦在心中反復推敲,如何以雷霆手段處置可能的異議者,同時重賞忠誠之士,以最快速度穩定局面。
然而,眼前的一切,遠超他們的預料。
沒有恐懼,沒有猶豫,沒有質疑。
只有噴薄的怒火,和對朝廷赤裸裸的鄙夷,以及對蠻族刻骨銘心的仇恨。
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了近乎瘋狂的請戰熱情,以及對他二人毫無保留的擁戴。
霍淵眼底似有波瀾涌動,最終化為一聲沉沉的嘆息,卻又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欣慰與感動。
阮虞微微側過頭,看向身旁的霍淵,她輕輕碰了碰霍淵的手背。
霍淵回過神,垂眸回看了過去。
“我們……似乎還是低估了他們在睿王手下過得有多苦,也低估了他們對朝廷的失望有多深。”阮虞的聲音很低,淹沒在校場的喧囂里,但霍淵聽得清清楚楚。
霍淵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用力攥了一下,掌心溫熱而略帶薄繭。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沙啞,“有尊嚴地活著和吃飽飯……說起來簡單,但我們應該算是真正做到了……”
阮虞亦是十分動容。
她穿越而來,深知亂世之中生存不易,更知利益面前人心易變。
她原以為需以利益,以武力,以手段才能牢牢掌控軍隊,卻未曾想,霍淵以真心待將士,以實干護百姓,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贏得了如此赤誠的擁戴。
他們給了青州軍足額的軍餉,充足的糧草,有效的醫療,還有收復失地、一雪前恥的榮耀。與睿王時代的克扣、饑饉、拋棄相比,不啻云泥之別。
而朝廷,在這個關鍵時刻,不僅沒有試圖挽回人心,反而用一紙荒唐的“討逆詔書”和與蠻族勾結的嫌疑,親手將最后一點大義名分和軍心民心,徹底推到了霍淵這一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阮虞輕輕吐出這幾個字,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嘲諷,“古人誠不欺我。只是沒想到,這‘道’,竟如此現實,又如此簡單。”
簡單到只是一碗飽飯,一件寒衣,一份不再被當作棄子的尊重。
霍淵深吸一口氣,胸腔內那股因意外和感動而激蕩的情緒漸漸沉淀下來,化為更加堅毅的力量。
他目光掃過臺下那些激動得面色漲紅、揮舞著拳頭的將士,尤其是那些喊著要留在北線與蠻子拼死一戰的老兵。
“這份民心軍心,是意外之喜,更是千鈞重擔。”霍淵對著阮虞,但更像是在對自己說,“阿虞,此戰,我們只能勝,不能敗。不是為了那個位置,而是為了……不辜負他們。”
不辜負每一份以性命相托的忠誠。
阮虞重重點頭,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當然。朝廷和骨力想聯手把我們摁死,我們就偏偏要贏得漂亮!不僅要贏,還要還要大獲全勝,特別是那群蠻子,要讓他們沒有再回去草原的機會!”
“都已經跑了,還不好好抓住這難得活命的機會,敢回來就要承擔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