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得戰機?挫其鋒芒?”
圣德帝發出一聲充滿譏諷的嗤笑。
“汪卿,你自己信嗎?那左騅敢只帶三萬人迎戰,就必有萬全把握!你指望朕那些各懷鬼胎,見到蠻人就望風而逃的兵馬,在剛剛大敗蠻人的青州軍面前大展神威嗎?”
圣德帝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在汪之鱗臉上。
他無法反駁,因為皇帝說的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朝廷大軍成分復雜,士氣低落,將領觀望,真要野戰對決,別說擊敗左騅的三萬精銳,能否穩住陣腳都是未知數。
“那……那或許……或許可令南線大軍暫緩進軍,依托城池,采取守勢,先與之對峙……”汪之鱗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自己都知道這無異于癡人說夢。
討逆大軍停滯不前?
天下人會如何看?
軍心士氣只會更加渙散。
而且,他們停,蠻族會停嗎?
“守?”圣德帝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咳咳……等……等蠻族動手,然后坐實我們跟蠻族互相勾結嗎?”
巨大的恐懼與悔恨攫住了圣德帝。
他發現事情在脫離掌控之后,如今已經徹底走進了死局。
現在怎么辦?
撤兵?天下皆知朝廷發兵討逆,豈能朝令夕改?
朝廷最后一點顏面將蕩然無存!
而且,蠻族會如何反應?
他們會不會覺得被出賣,轉而將怒火撒向朝廷?
“陛下,”汪之鱗深深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事已至此,我等……已無退路。詔書已發,大軍已動,天下目光皆聚焦于此。此刻若退,則威嚴掃地,霍淵氣勢更盛,且蠻族那邊……恐生變故。”
他抬起頭,眼中透著孤注一擲的狠厲,“為今之計,唯有……硬著頭皮走下去!嚴令大軍,務必擺出強攻姿態,與此同時聯系骨力,告訴他,霍淵主力已悉數北調,他要我們牽制南線,我們已做到!現在,該他履行‘盟友’的職責了!只要蠻族鐵騎能突破北線,霍淵首尾不能相顧,則大局猶有可為!”
圣德帝閉上眼,臉上肌肉抽搐,充滿了屈辱和不甘,但最終,還是極其艱難地點了點頭。
除了指望蠻族,他們還有第二條路嗎?
汪之鱗得到默許,重重磕頭,“臣……遵旨!這就去辦!”
他起身,踉蹌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一直跟在一旁充當背景板的江濤,飛快地扶了他一把。
兩人一起走出了暖閣。
汪之鱗背影佝僂,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而如今他也只能祈禱,祈禱霍淵的自大會成為他的取死之道,祈禱蠻族的鐵蹄能一如既往地摧枯拉朽。
盡管,他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正變得越來越強烈。
寧州朝廷拼湊起的“討逆大軍”拖沓前行,隊伍綿延十數里,卻毫無銳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