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溪澗。
景色如舊。
青衣與蛟影,依然坐在溪邊的草地上,一個在縫制衣衫,一個依偎陪伴,彼此之間雖不出聲,卻神態親昵、舉止默契;邛山不再四處閑逛,而是守在兩人的身旁,黃眼珠子來回轉動,滿臉的狐疑與戒備之色;見淵與山陰子,已雙雙不見了蹤影。山谷一側的洞府門前,倒是坐著一人,乃是于野,手里拎著酒壇子,又似乎酒興全無,很是無奈的樣子。
山谷中,另有一位女子在信步閑逛。
她雖然面帶笑容,神色輕松,卻使得幽靜的所在,平添了幾分令人窒息的沉寂。
青鸞,已擺脫了束縛,逃出了牢籠,竟然不愿離去。除非于野親手將她送往金烏神宮,否則她不會離開此地半步。
于野大為意外。
青鸞贈送功法,幫他指點迷津,為了償還人情,留下轉圜的余地,于是他便兌現諾,提前將她放出了魔塔,誰料她竟然不愿離去,一時令他始料不及,卻又束手無策。
這女子的心機深沉,素來難以揣摩,而她此番的用意,倒是簡單明了。她之所以留下來,無非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一旦他放棄了神宮之行,或是再次逃脫,她必將告知天玄子,使得他的愿望落空。
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自從將她挾持為人質,便已招惹了一個大麻煩。如今動身的日子未至,又不便強行驅逐,只能硬著頭皮與她相處,但愿彼此能夠相安無事。
不過,整個古靈山,再次陷入動蕩與兇險的處境之中……
“這位妹子,你不修神道,專修女紅,豈不荒廢了大好年月?”
只見青鸞已走到青衣的面前,看似話語隨和,卻不無取笑、或說教之意。
青衣自顧忙碌,輕聲道:“神道也好,女紅也罷,這破爛的世道,總要有人縫縫補補,如若不然,何來歲月靜好呢!”
“咦?”
青鸞停下腳步,好奇道:“道友的境界不凡,奈何修為不濟,縱是心比天高,也終究枉然!”
見婆婆遭受欺負,一旁的蛟影豈肯罷休,竟昂起小臉兒,反唇相譏道:“前輩修為高強,還不是被師父生擒活捉?”
青鸞的臉色一冷,叱道:“放肆!”
多少年來,任何一位神修見到她都是戰戰兢兢、恭恭敬敬,而一個元神初成的小輩,竟敢當面出嘲諷,頓時令她心頭火起。
“哼,仗勢欺人……”
蛟影是天不怕、地不怕,忍不住便要駁斥,卻被青衣伸手攔住,邛山更是跳起來將她擋在身后。
“師父?”
青鸞本想發作,又打量著護犢心切的青衣與邛山,困惑道:“小丫頭,令師何人……?”
她話音未落,忽然被人打斷——
“一位神宮高人,何必與小輩一般見識!”
青鸞回頭一瞥,詫異道:“于野,你竟然有了徒弟?”
于野拎著酒壇走了過來,兩眼一翻,道:“于某開門收徒、傳道授業,有何不可?”
“你……”
青鸞微微愕然,瞬即恢復常態,又帶著揶揄的口吻說道:“你于野的品性之劣,本宮再也熟悉不過,竟敢傳道授業,豈不是誤人子弟?”
于野聳聳肩頭,道:“本人固然不堪,卻略勝于天玄子!”
青鸞的神色一僵,拂袖轉身走開。
邛山暗暗松了口氣,沖著蛟影瞪了一眼。蛟影卻是不以為然,蹙著鼻尖還了一個淘氣的笑臉。
青衣款款起身,拿起一件道袍在于野的身上比畫,輕聲道:“嗯,長短倒也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