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聞搖了搖頭,他俯身抬手,從白驢脖頸之處摘下三清鈴道:
“黑律之下,貧道從不與妖邪為難。”
“爾等,也不配讓貧道為難。”
隨即,三清鈴響,帝鐘顫動,但聞敕咒再起。
“山川百靈,五岳四溟,聞我神鐘,萬鬼咸驚!””
敕咒響起的一剎那,最先感受到變化的,不是神君,也不是山中群妖,而是青田社伯。
他那以社伯權柄借山川地勢排布的軍陣,瞬間便失去了控制權。
地脈之氣反沖,山川地勢反壓諸已,直接將布陣的陰兵定在了原地。
軍陣之力迅速消散,他那一身猩紅的盔甲和長槍,也隨之崩解。
社伯的變化,第一時間引起了神君的警覺。
他看著失去了軍陣加持,在陰兵身上迅速蔓延的毒霧,眼神一瞇。
不見神君有任何動作,那缺了一只手的身形,倏然消失在陳年的面前。
在他身形消失的一瞬間,那恍若冰河迸碎、玉山傾頹橫掃山林。
天罡駭動,魁輝杳芒,六色天罡乍分,如長虹經天,將山林之間照的猶如白晝。
山林之中,雪地反光,一眾江湖術士、武林高手,被這乍現的虹光照耀的激動不已。
山門在側,玉牌入懷,只需要等上三日,他們就能成為那高高在上的山門弟子,成為其中一員。
然而,在他們的視線之外,四方山林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罡炁升騰,直沖高天之上;煞炁下涌,引動地脈陰煞!
四方正炁分離,化作四道弧線直入四方,將方圓百里盡數封死!
那橫貫天際的六色虹光之下,是真正的破魔伏魅之力,斷妖止殃之法!
敕咒之下,那讓他們聽起來如同仙樂一般滌蕩身心的摧魔之音威力全開。
他們所羨慕的“山門弟子”,正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鈴聲所過之處,那趁著陳年與神君對話逃離的一眾妖鬼如遭雷擊。
無論是白狐黃鼬、野狼鬣狗,還是那黑熊山豹子、長蟲青牛,齊齊發出一聲慘叫。
一時之間,山林之中,百獸齊鳴,哀嚎震天。
只是那聲音剛剛響起,便被一陣陣急促的犬吠之聲,盡數壓制。
高山之巔,李靜微與李靖陽面容呆滯的看著那如同百川匯流一般,在山林之中奔走的火焰,吶吶而:
“那是...狗?!!”
那火焰初起之時,他們還以為是某種術法,心中緊張不已。
畢竟術法無眼,那滿山金焰明顯把他們也包圍在了中間。
直到漫山犬吠響起,一只金毛飄燃、如同火中精靈一般的細犬從他們身前一閃而過。
二人才意識到,這滿山奔走的火焰,竟然是活物!
作為世家子弟,兩人見過的奇珍異獸不在少數。
家中典籍所記,更是不計其數,自認也算得上見多識廣。
但那如同細犬一般的異獸,他們卻從未見過。
那異獸身上的火氣,更是聞所未聞。
即便只是一閃而過,他們也隱隱能夠感應到其上那仿若無物不焚的神意。
偏偏如此火焰踏過之處,別說沿途草木,就連地上積雪,都沒有融化半分!
不說威力,僅僅是這份控制能力,就讓二人難以望其背項。
清澈的鈴聲,讓李靖陽緩緩回過神,他看著那漫山金紅,口中喃喃:
“師妹...你說這狗...會不會是那位...”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直覺告訴他,這狗絕對與那一封文牒將社伯調出城池的青年脫離不了干系。
青田府不是什么熱門之地,這天下也沒有那么巧的事情。
除了那位,他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有如此能力,而且還身處這山林之中。
恍然間,兩人仿佛明白了為何那不明身份的青年不愿與他們同行。
或許在別人眼中,他們甚至比不上...一只狗?!
而且這狗的數量,足以遍布山野!
這一刻,那入眼的金紅,把二人身為世家子弟的那份驕傲,碾了個粉碎。
而與他們驕傲一起粉碎的,還有那山中群妖、陣中陰鬼!
社伯圍山,不是捉對廝殺,乃是兩軍對壘。
山中群妖,有強有弱,并非只有神君幾人。
陣中陰鬼,有親有疏,也非只是一方軍陣。
細犬所過之處,如獵犬巡山,將那被鈴聲打回原型的山中群妖壓制的如同凡物。
若是目力極佳之人,便會見白狐鉆洞,有細犬緊隨;犬吠聲至,逼的黑熊頓足。
更有目力所不見之處,有陰魂邪鬼被那細犬張口一吸,如同長鯨吸水,伴隨著那魑魅毒霧,被一口吞下。
而在漫山金紅的中心,地脈之氣反沖,軍陣失控,社伯身形一陣顫動。
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
陳年的強勢,他在看到那方朱印之時,他心中就已有所準備。
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強!
再怎么說,他也是一府社伯,即便是在山門世家面前,也算的上一方豪強。
可對方僅僅憑借一句咒文,便奪了他山川地勢和軍陣,還順便將對峙的雙方人馬盡數壓制。
即便他及時反應了過來,但想要挽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見陳年手下無情,完全沒有任何要網開一面的意思,社伯心中怒懼交加。
怒,怒的是對方絲毫不留任何情面。
懼,懼的是對方手段確實非凡。
就在社伯驚怒之時,地下深處,一道身影正在迅速向著陳年靠近。
正是那消失在陳年眼皮子底下的神君!
金身被破,金羽飛鷹雖然看起來實力不強,但那如同天敵一般的克制之力,讓他心中同樣驚懼。
俗話說,射人射馬,擒賊擒王。
那金羽飛鷹能夠克他,他不信陳年也能克他!
再說,怪石所成、山神所化,天生便精通這遁地之術。
神君收斂氣息,神色凜然,只要能靠近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那鈴鐺。
失去了依仗,就算那飛鷹在側又如何,它還能遁地不成?!
地面之上,陳年看著自地下極速靠近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雷光。
這么硬的沙包,可不好找。
隨即,他身上光華一閃,舊衣盡去,星冠朱履化作一身朱袍在身。
敕咒的第二段,豁然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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