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把他胳膊都掰斷了,還是讓他給跑了。”
李澤岳長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上,個人武力就是這般強大,哪怕是用世間最強的騎兵拿命去填,也難以將其戰勝。
“經此一役,董平重傷折臂,太覺教精銳力量全部葬送,副教主、三位堂主,以及教中大半七品以上的教眾全部伏誅,未來幾年內,再成不了氣候。
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皇帝輕聲道。
李澤岳再對皇帝施了一禮,
看著廣場上定北軍的尸首,他心情有些低落。
這能算是勝利嗎?
皇帝的表情依舊平靜,并未因眼前的慘烈而有所動容。
“趙山,今日折損你那么多親兵,你怪不怪朕。”
良久,皇帝再次開口道。
定北侯趙山嘆了口氣,坐在皇帝身邊的他,絲毫不顧形象地岔開了腿,屁股還擠了擠皇帝。
“陛下,臣自然不怪,只是心底難免有些心疼。”
皇帝扯了扯嘴角,道:“哦?”
趙山見皇帝不接話,又咳嗽了兩聲,接著說道:
“陛下怎么不說……要賞臣點什么?”
李澤岳扭過頭去,用手抹了把臉。
“渾貨,此次詔你進京是要給你封王的,還敢在此時給朕討要賞賜,朕的龍椅給你你要不要啊?”
皇帝皺著眉頭,訓斥道。
聞得如此誅心語,趙山臉色變都不變,只是腆著臉嘿嘿笑了兩聲,又用屁股碰了碰皇帝:
“不要,不要,以前咱倆小時候,跟著太祖皇帝大營南征北戰,滅那些小國的時候,咱倆不是偷著坐過龍椅嗎?
太硬了,硌屁股,俺不喜歡,坐不得。”
“哼。”
皇帝冷哼一聲,他就知道趙山得如此語。
李澤岳束手默默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將士們此番為朕而死,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朕這沁涼皇宮里,確實委屈他們了。
老二,待將士們尸首收斂好了,尋個日子,葬在朕的皇陵旁邊吧,此事你來安排。”
皇帝看了李澤岳一眼,聲音低沉道。
“兒臣遵旨。”
李澤岳沉重地施了一禮。
皇帝輕輕起身,又瞥了趙山一眼,用腳尖踢了下他屁股:
“朕知道,你定北軍舉世無雙,寧愿葬回定州,不一定愿意葬在朕的皇陵旁。
別急著埋怨朕,朕的皇陵旁邊那座山頭兒,是你的地方,他們跟你埋在一塊,心里得愿意吧。”
風吹過太元殿,拂動了三人的衣衫。
趙山一愣,還沒等他眼珠子瞪大,皇帝又道:“還想要什么賞賜,說吧,朕斟酌著給。”
“這樣啊……”
趙山也站起了身子,俯身一禮:
“也不是啥大事,臣想向陛下討個婚事。”
“?”
李澤岳面色一僵。
啥意思?
皇帝也罕見地怔了一下,
趙山家就兩個孩子,確實都到了成親的年紀。
討門婚事……給趙離,還是給清遙丫頭?
他瞥了渾身緊繃起來的李澤岳一眼,又看向趙山,勾起嘴角道:
“說吧。”
趙山鄭重地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塵,朝皇帝恭敬一禮:
“兄長,臣常年駐守邊關,家中長子趙離已然長大,這次回來您也見了,也算是個好孩子。
臣斗膽,請兄長賜婚于趙離,與康王府明婉郡主結親,兩個孩子自幼相識,雖未曾在一起長大,但彼此感情極為深厚。
臣此番回定州后,便要籌備大戰之事,不知何時就會死在戰陣之上。家里老頭子年紀也大了,只想著趙家香火能傳下去。
明婉郡主,是個好丫頭,若當真能娶回我趙家去,我們一家人做夢都能笑醒。
臣這輩子還沒求過兄長什么,只求陛下降旨,賜趙離這番婚事。
臣,叩謝。”
太元殿前,趙山的腿還沒跪下去,身前便伸來了一只手,扶住了他。
“一口一個兄長,還要給朕磕頭?”
皇帝無奈地看著眼前無賴的這人,整座天下能讓他頭疼的人不會超過五指之數,趙山算其一。
“趙離和明婉兩個孩子都不錯,身份上也合適。
此事朕應下了,自會讓太后下旨,婚期你們自己決定吧。
康王到時候若是不愿意,你自己去解決,朕就不摻和你們這事了。”
“謝陛下。”
趙山終于直起了身子,笑呵呵地撓了撓腦袋。
康王那胖子不愿意?
從小到大有什么事由得他做主過?
哼。
“咳咳。”
這時,一陣咳嗽聲傳到皇帝和趙山的耳朵里。
兩人把目光放在了這小子身上。
李澤岳此時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掐著喉嚨一個勁的咳嗽。
“……”
皇帝和趙山對視了一眼,又同時把目光移走,不搭理這家伙。
“老二,回你衙門去,看看情況如何了。”
皇帝安排道。
“……兒臣遵旨。”
……
李澤岳和云心真人又上了馬車。
“怎的了,如此悶悶不樂?”
云心真人坐在對面,好奇地問道。
李澤岳嘆了口氣:“趙叔給趙離請了門婚事,跟明婉的,我父皇答應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
李澤岳瞥了自家便宜師傅一眼,道:
“可我和清遙比趙離明婉大兩歲啊,他們都要成親了,那我們呢?
我當時嗓子都快咳嗽啞了,他倆就是不搭理我。”
“莫急莫急。”
云心真人好笑地看著李澤岳,用手戳了下他的腦袋:
“你不是十三衙門的總督大人嗎,也不動腦子想想。
如此天下,有資格娶清遙的、敢去清遙的,除了你還有誰?你看你這樣子,整天把清遙當成寶貝似的,生怕她跟別人跑了。
想來,你父皇和趙侯爺應當是還有別的算計,此時并未到讓你們成親的時機,你急是急不來的,慢慢等著吧。”
李澤岳唉聲嘆氣地搖著腦袋:
“成親還能需要什么時機啊,當真麻煩。”
馬車緩緩駛到衙門所在大街的街頭。
李澤岳調整好表情,走下了馬車。
一整個街道,遍地殘骸。
暗金鎧甲的太子衛率正在打掃戰場。
他邁著步子走進了街道,來到了衙門大門前。
一把躺椅,一個老頭。
旁邊還有四個男子一個小姑娘守在老頭身旁。
這就是衙門牌坊下的場景。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李澤岳挑著眉毛問道。
“吳老前輩說好久沒從地底上來了,得好好曬曬太陽。”
韓資的黑袍上也有幾分破碎,身上有幾道血痕,顯然也參與了剛才的戰斗,受了些傷。
吳牢頭愜意躺在長椅上,沐浴著上午的陽光,嘴里還輕哼著小曲。
“您老沒傷著吧。”
李澤岳走到他身邊,微彎著腰輕聲道。
吳牢頭睜開了眼睛,聲音有些沙啞:
“老夫沒事,勞總督大人關心了。
只是……老夫那徒弟,情況如何了?”
李澤岳沉默了。
一旁的柳亂和剛剛從采律司衙門作戰回來的林石楊零都瞪大了眼睛。
“姜神捕,身受重傷,經脈盡斷,一身武藝算是廢了,太覺教就沒想著讓她活著。”
吳牢頭沉默了,他坐起身子,腦袋低了下去。
“我已經送她去了太醫院,命應該是能保下來,您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派人去給孫老神仙去信,看看他能不能來一趟京城,幫姜神捕治愈傷勢,恢復經脈。”
李澤岳連忙寬慰道。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沉寂。
四大神捕的三位全都默然無語,他們都是衙門的老人了,彼此的感情都極為不錯。
良久,吳牢頭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佝僂的身子對李澤岳施了一禮,隨后轉身向詔獄走去。
“那便勞煩總督大人了,千霜這丫頭命很苦,也為衙門付出了很多……只能請您多多照顧了。”
李澤岳對著這位老人的背影回了一禮。
林石嘆息著搖了搖腦袋。
李澤岳瞥了他一眼,道:“匯報一下戰況吧。”
“在此次對咱衙門和采律司衙門的襲擊中,太覺教副教主與兩名堂主身死,其余精銳盡皆伏誅。
有太子衛助戰,咱們的傷亡并不大。”
柳亂拱手道。
李澤岳點了點頭,
此次行動算是成功的,但是他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天狼騎、姜千霜、還有在瑩青坡不知戰況如何的金吾衛以及張旭率領參戰的衙門主力們。
陽光刺破了層層云朵,灑在了十三衙門威嚴的牌坊上。
看著爺爺親書的“江湖之主”四個大字,李澤岳一時有些茫然。
成功了嗎?
日后的道路,他到底該怎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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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當時年少春衫薄。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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