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才來時,不是我給你留了一碗飯?你被貶到后湖掃園子,不是我拉著阿月過來幫你打掃?
現在你起來了,就這么對我?把我發派到鬼影都沒有的角落,怕我見人還是怎的,還是怕我把你從前落魄的樣子告訴大家?都是從奴才起來的,誰比誰高貴?那個時候若沒有我,你如今不知道成什么樣。
一面想著一面拔著手邊的雜草,在手里揉了又揉,再擲到地上,用腳尖碾了又碾。
“這些雜草得罪你了?”
驀地,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阿星側頭看去,正是才從祥云殿歸來的江念,于是站起身,垂著頭,也不說話。
江念走到她身邊,彎腰往她臉上望了兩眼,說道:“心里罵我呢罷?”
阿星別過臉,不答,咕噥道:“不敢。”
江念也不管她,斂衣坐于臺磯上,幽嘆道:“以前吶,我向紅珠姐應下,等我爬到上面,我就把她從浣洗院撈出來,讓她再不用受那份苦。”江念說著斜看向阿星,又嘆了一聲,“誰料到,叫你得了便宜。”
阿星一屁股坐到江念身側,急說道:“紅珠待你好,我就待你不好?”
“你待我好,有哪些好?說來聽聽。”
阿星掰著指頭,說道:“你才來那會兒,錯過飯點,是不是我給你留得飯?”
江念“嗯”了聲,點點頭。
“后來,你被責罰去后湖,是不是我幫你掃灑的湖園?”
“這倒是,還有呢?”
阿星想了想,好像再沒什么可以拿出來說的事情,只好說道:“平日咱們那些一點點小事,不都是情誼?”
江念一雙眼望著半干涸的荷塘,再轉頭看向阿星:“阿星,你說的前兩樣,我一直都記著,可是我待你也不差罷,就是還恩也該還完了,不是嗎?”
阿星心里一震,生出慌亂來,因為她知道江念說的不假,若論還恩,早該還完了。
“至于你說往日的情誼……”江念收回眼,看向虛無的空中,“那是相互的,我待你也不錯,這才有相互間的情誼,可是,阿星,你若真想待在我身邊,就把脾氣斂一斂,總是這樣沒規沒矩的,我總不能一直縱著,叫殿中其他人怎么想,以后大家豈不是有樣學樣?”
江念顧著她的臉面,話說得含蓄,她若明白她的苦心,這一趟話就算沒白說。
“你若是不愿在西殿,我可替你在別處謀一個閑差,或是去制香堂,學一門手藝……”
阿星猛然抬起頭,生怕江念把她攆走,忙斂起裙擺,跪在臺階下,對江念說道:“婢子就在梁妃跟前伺候,哪里也不去。”
江念看著她,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樹下的閃電,說道:“那咱們丑話說在前頭,你若謹慎行,恪守宮箴,西殿還有你的位置,但再有冒失,我可不能留你了,可知道?”
“知道了……”阿星又忙改口道,“婢子知曉。”
江念點點頭:“閃電你只早晚遛一遛,王庭也有獸園,放到那里面也成,你也松閑些不是?”
阿星應是。
興許是江念的話起了作用,后幾日阿星再沒將閃電牽到殿院中,平時就在后湖遛彎,然后再關回獸園。
這日,阿星正待將閃電關進獸園,迎面來了一人,笑道:“原來你在這里,叫我好找,快隨我走一趟。”
阿星看向琴奴,心道她不在妲姑跟前伺候,怎么跑來獸園。
琴奴一眼看出了阿星的想法,說道:“梁妃在孔雀苑呢,同我主子一道,叫你把金豹帶過去,都說想看一看,沒口子地夸你把它飼養得好。”女子說著,隔著幾步遠,打量那金豹,又是一頓夸,“阿星姐,這小豹可真俊,皮毛油亮,金燦燦的晃眼睛,牽出去不要太威風。”
阿星聽說,心里得意,她飼養閃電當真是下了功夫,不然這豹子除了江念就是同她親近呢。
“梁妃也在孔雀苑,還夸我了?”阿星問道。
琴奴笑道:“可不是,快別耽誤時候了,免得叫主子們等。”
阿星沒多想,點了點頭,牽著金豹隨琴奴往孔雀苑行去。
“你離那么遠做什么?”阿星見琴奴走在前面,刻意保持一段距離,似是有些懼怕。
琴奴扭過頭,扯起嘴角笑道:“不是離得遠,就是想走快些。”
阿星也不戳破她。
很快,兩人一豹行到孔雀苑,此時正值上午,太陽不甚熱烈,苑中樹植葳蕤,綠森森的,一進苑里就能聽到嘰嘰啾啾的鳥兒叫。
“梁妃在哪兒?”阿星問道。
琴奴指向一條小路:“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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