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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希望

            希望

            李懷德自然能聽得懂李學武的話,雖然嘴上還在嚷著,但眼睛已經瞇了起來。

            他并不反對李學武的這種做法,更不認為亂就一定是好的。

            今天這場鬧劇就是他搞出來的,演員也都是他攛掇的,所有的節目都是他設計的,唯獨那個用磚頭砸廠長的愣頭青跟他沒關系。

            不是推脫,是真的沒關系,他很篤定自己沒有安排這個人。

            都知道是在玩表演,卻是有人當真了,結果就是配合李懷德表演的楊鳳山遭了殃。

            剛才醫院來了消息,輕微腦震蕩,現在廠長還跟床上吐著呢。

            李懷德是想著把握尺度了,可他選的那些人能帶動氣氛,卻是壓制不住突然襲來的憤怒。

            現在李學武這么說了,他也是沒臉再讓李學武放人了。

            不過他已經把這件事想到了,打電話問到了被抓的那個,就是拿板磚敲了廠長的愣頭青。

            李學武能說什么,抓到了,正在審訊。

            李懷德吊了吊眼睛,夸了一句保衛處辦案神速,隨后要求李學武嚴懲那人。

            這一次李學武卻只能順著李懷德意,回復說會按照規矩辦事,但還是要聽一聽廠長的意見。

            聽到李學武這么回復,李懷德表面上很生氣,摔了電話后的臉上卻是浮現起了笑容。

            嚴懲施暴者,李學武必須攔著的,因為這個人的本意是沒有錯的,居民區項目就是有問題。

            而被打的楊鳳山也一定不會讓保衛處嚴懲這個人的,不然楊鳳山一輩子都別想洗白了。

            李學武讓保衛科關著他,不想上項目,就是留給楊鳳山來做人情的。

            既然這個人都不嚴懲,那鬧事的幾個也就沒理由嚴懲了。

            李懷德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深知李學武的正治思維有多么的靈敏,更知道李學武會怎么處理這些人,所以兩人你來我往的,在罵聲中就把這些事情定了下來。

            要問李懷德為什么不在施暴者的問題上坑楊鳳山一下子呢?

            很簡單,這種事情只能惡心楊鳳山,但也更惡了李學武,得不償失。

            陰謀可以一時得勢,但做不到光明正大。

            李懷德玩的是高端局,陽謀為主,陰謀為輔,老母豬帶胸罩,一套又一套。

            看見李學武放下電話,沙器之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學武的臉色。

            剛才在外面就聽見了李學武的對話,更知道李副廠長在罵人。

            本以為處長是難看的臉色,可現在看怎么都有種幸災樂禍的樣子呢。

            李學武就是在樂,樂楊鳳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樂李懷德機關算盡太聰明。

            兩個人下棋的技術在李學武看來都不咋地,但架不住棋逢對手,臭棋簍子遇見臭棋簍子啊!

            當然了,這也是李學武的眼光高,見到了太多的齷齪之事,現在的你爭我斗都很原始罷了。

            沙器之被李學武臉上的笑容搞的有些毛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李學武倒是沒為難他,看著他還是一身濕,便招了招手,示意沙器之叫車。

            沙器之不知道李學武要干啥去,但還是叫了韓建昆過來。

            等追下了樓,上了吉普車,沙器之還想著換身衣服呢,卻是聽見處長吩咐去廠醫院。

            這一次的亂象不僅僅讓廠長受了傷,讓工人受了傷,也讓保衛處的一線人員受了傷。

            李學武要過去慰問自己處里的一線人員,還要跟廠長匯報應急處置的情況。

            當時調動保衛處的命令是楊鳳山下的,那李學武的回復自然也是對楊鳳山的。

            等吉普車到了廠醫院,李學武示意沙器之跟著自己進去。

            沙器之不知道咋回事呢,他這一身濕噠噠的,明明知道處長去見廠長,這個樣子多寒磣啊。

            可處長說了,他就只能跟著,到了病房門口,見著廠長的秘書,還有開門的徐主任,沙器之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可他的這幅模樣卻是讓廠長秘書和徐斯年都玩味地看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沒搭理兩人的態度,推開了徐斯年往病房里面走了進去。

            “廠長,您還好吧”

            “嗯”

            楊鳳山的狀態不大好,眼睛瞇著,臉色很差,頭上用紗布包裹著,跟阿三有的一拼。

            不過他是廠長,即便是狀態再不好,也得見下面的干部。

            尤其是……怎么還有淋濕了的干部?

            楊鳳山看過李學武身后的沙器之這才想起自己被砸后發生的事。

            他就說怎么記得是下雨了的,可現在看外面晴空萬里的,還以為腦子被敲懵了。

            “這是……?”

            沙器之被廠長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在徐斯年出解釋道:“當時比較混亂,幸虧消防科的高壓水車解了圍,驅散了人群”。

            “是嘛~”

            楊鳳山睜開眼睛使勁兒看了看沙器之,又看了看李學武。

            他現在腦袋有些暈,看眼前的人影也是虛的,雙重或者三重都有可能。

            李學武沒有說什么,只是握了握廠長的手。

            楊鳳山點了點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后閉著眼睛問道:“那人……?”

            李學武知道楊鳳山問的是誰,回道:“抓到了,就在保衛處”。

            “不要為難他,是我沒有做好”

            楊鳳山的聲音有些虛弱,每一句話都說的特別艱難。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保衛科一定會按照程序辦案的”。

            聽到李學武這么說,楊鳳山轉過了頭,深深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即再次閉上。

            抓著李學武的手使了使勁兒,低聲道:“你做事,我放心,今天的事辛苦伱了”。

            “都是保衛處應該做的”

            李學武將廠長的手放在了床上,招手示意等在門口的韓建昆進來。

            韓建昆也是剛跑回來,李學武下車的時候就吩咐他去買東西,進來的時候手里便是剛才去買的水果。

            李學武接過水果放在了床頭柜上,低聲對著楊鳳山說道:“您注意身體,好好休養,我就回去了”。

            說完見楊鳳山點頭便轉身同徐斯年和廠長秘書握了握手,出了門。

            徐斯年交代秘書照顧廠長,他則是送了李學武出來。

            站在走廊上,徐斯年苦著臉問道:“你不會真的要處理那人吧?”

            “你說呢?”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徐斯年,見他一副為難表情,便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道:“別把保衛處想的這么低級,更別把我想的低級了”。

            “這是哪兒話~”

            徐斯年見李學武的表情微妙,趕緊解釋道:“我這不是也怕你處理不好嘛”。

            “你擔心什么?怕什么?”

            李學武看了看徐斯年,說道:“我這兒是保衛處,不是廠辦,閻王老子來了也得按規矩辦事,有什么怕的?”

            “我就是……”

            徐斯年見李學武說完就走,忙追了出來,低聲叮囑道:“他是打了廠長,但廠長都不追究了……”

            “廠長不追究是廠長大度,但他打人的問題就不處理了嗎?”

            李學武一路走到了車邊,由著沙器之給開了車門子。

            “我可跟你說在前面,我李學武講人情,但保衛處可不講,別指望我影響下面辦案”。

            “嘿!嘿!嘿!”

            徐斯年見李學武要上車,一把拉住了李學武,連聲提醒道:“你是真糊涂啊,還是假糊涂”。

            說著話使勁拽了李學武往一旁走了走,提醒道:“你處理了這個,那廠長可就跟工人勢不兩立了,你這可不是幫廠長,是在……”

            “你當我小孩子嘛?”

            李學武反手甩開了徐斯年的手,反過來抓住了徐斯年的肩膀,低聲說道:“該怎么處理我自然知道,但你也得清楚,廠長現在是玩火自焚”。

            在徐斯年驚詫的目光中,李學武歪著腦袋笑道:“我這消防車能救他一次“火”,可裝迷糊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得坐下來談,把事情辦好了”。

            說完也不顧徐斯年的拉扯,李學武執意上了車。

            等指揮車開走,徐斯年不由得一咧嘴,他就知道這孫子黏上毛就是猴,廠長的表演水平哪里能騙得了他去。

            故意帶著淋濕衣服的秘書來,本就沒帶好心眼子。

            再見著廠長跟他打馬虎眼,更是不玩兒好招兒了。

            徐斯年只覺得這小子回去也一定憋不出什么好屁來,看似跟李懷德沒什么關系,實則游離于廠長和李懷德之間,玩的比兩人還高級。

            這軋鋼廠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一股腦的進來這么多妖孽,怨不得今年不得安寧呢。

            等徐斯年回到病房,見著廠長望著桌上的水果發呆,便示意秘書去洗水果。

            李學武的行動也真是快,那邊正在處理著緊急情況,這邊都準備了水果。

            這小子還是在這,畢竟李學武現在獲得的榮譽在這,輕易動不得了。

            楊鳳山的出發點是好的,想調李學武去生產管理處,既是磨煉,也是重用。

            生產管理處是軋鋼廠的核心部門,也是領導干部成長最快的部門。

            不懂生產管理的干部最多也就是到副廠級,還有那么多人在盯著呢。

            而懂管理,懂生產的干部前途不可限量,包括平級調動到其他工廠,或者升遷至其他工廠,這樣的全能型干部也是占優勢的。

            特別關鍵的是,李學武有一枚勞動模范獎章,這是抓生產,抓安全最好的憑證。

            楊鳳山對于鄺玉生是有些不滿意的,倒不是不滿意他的品格,而是能力。

            要是往前推十年,那鄺玉生的能力沒的說,但現在不行了,鄺玉生的學歷和水平都是一個限制。

            李學武一個保衛處的副處長都能在安全生產上面做文章,他一個主管生產的正處長卻只知道故步自封,蠅營狗茍,哪里能讓楊鳳山滿意。

            倒也不是上次會議鄺玉生背刺的表現惹惱了楊鳳山,而是聯合企業需要一個干部過去坐鎮,思來想去,楊鳳山覺得鄺玉生就很合適。

            故步自封換一個環境就是守成持重,越是激進的項目越是需要一個這樣保守型的干部負責。

            這件事楊鳳山只在私下里同徐斯年問過一嘴,還沒有上會討論,可在徐斯年這兒卻是當成了大事。

            無他,李學武的布局他是眼看著要成了的,要真是調去了生產管理處,甭說李學武,李懷德都要炸毛。

            保衛處的李學武動不得了。

            生產管理處雖好,但一個副處長絕對滿足不了李學武。

            即便是答應未來會提他升正處都不可能了,權利就像邁步上臺階,生產管理處再重要也是正處級單位,保衛處再有局限性也是正處級單位,級別是一樣的。

            李學武現在是保衛處的實際負責人,去生產管理處任副處長,權利上面就不可能平級,怎么能讓他滿意。

            再一個,這么年輕的保衛處長還不扎眼,但要換做是生產部門呢?

            李學武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個很直觀的認知,更是對未來的路有了很目的性的規劃。

            徐斯年知道,李學武的下一步一定是接董文學的班,去鋼城。

            生產管理處有的鋼城都有,生產管理處沒有的,鋼城還有。

            鋼城煉鋼廠麻雀雖小,可五臟俱全,忍兩年,去煉鋼廠比去生產管理處要強的多。

            現在只看董文學穩扎穩打,今年進讜委,明年將保衛處交給李學武,以煉鋼廠一把手的身份升副廠級待遇是沒有問題的。

            再兩年,直接調副廠長,那李學武就會沿著董文學的路子,以保衛處處長的身份去煉鋼廠任職一把手。

            工廠生產、安全、讜務等經驗十足,三十歲前回軋鋼廠,必然就是最年輕的副廠長了。

            徐斯年不懷疑廠長的公心,也不懷疑廠長對于李學武的看重,但毀了李學武的路就等于結仇了。

            李學武跟李懷德還不是一個概念,李懷德都多大歲數了,跟董文學一樣,都是玩文的,李學武卻不一樣,說文武雙全都是扯了,那小子偏好動武。

            “嗯,這個再說吧”

            楊鳳山想了許久,看著徐斯年擔憂的眼神也是把心軟了下來。

            剛才他一度懷疑徐斯年著了李學武的道,處處都要為李學武考慮呢,現在看來,徐斯年的話還是很中肯的。

            徐斯年也不敢不中肯,一個是老板,一個是老虎,都特么不是啥善茬兒。

            “書記剛才來電話,他已經同聶副廠長等人出面安撫工人,消弭影響了”

            “知道了”

            楊鳳山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又躺了下去,既然要裝就得裝的像一點。

            今天的場面,如果他不挨這一下,不“腦震蕩”還真是不好收場。

            苦肉計有的時候很好使,只看當時人群退避的場面就知道了,都是普通工人,誰又愿意背著打傷領導的名聲呢。

            再有,保衛處在工人心中的震懾力度還是很強的,就看當時躥出來的那些治安員就讓參與這件事的那些人后怕不已。

            (請)

            希望

            多虧了他們沒有什么膽子,要真是動手了,說不定被按在地上的就是他們了。

            這一件事下來,后怕的可不僅僅是李懷德,還有楊鳳山、楊元松等人,包括在場的工人。

            都是在懸崖邊上跳舞的,都保持著克制,唯獨有人當真了,那就真的危險了。

            李學武回到保衛處同韓雅婷見了一面,仔細交代了幾句這才往樓上走。

            辦公區的現場被保衛處封鎖了,廠服務處的職工正在洗地,力求消除當時的影響。

            洗地是真的在洗地,消防科的高壓水車沖洗,保證什么都留不下。

            包括廠長留在臺階上的血跡,這并不是什么值得尊耀的,所以也沒人跳出來要給那攤血做個見證啥的。

            三樓,李學武回辦公室的路上,路過綜合辦的門口,正遇到周瑤一身干練的警衛服裝從辦公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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