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均沾
“這誰啊?”
黃干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魏巍,轉頭對著李學武問道:“真不是你女朋友?”
“你有事沒事?”
李學武沒好眼神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了門口道:“沒事趕緊回去吧,我這兒還忙著呢”。
“呦~呦~呦~”
黃干撇嘴說道:“知道的這是紀監大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呢!”
李學武就知道這孫子不能搭理,整個兒一賴皮纏,粘包賴。
他也不再多說,轉身就往值班室里走,怕他們吃不上飯,或者來不及吃飯,食堂已經準備了好多鋁飯盒。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工夫,已經有幾個完成一次審訊的干部走出來喝茶吃飯了。
今晚誰都別想睡,連軸轉,這種工作狀態說不得要持續三四天。
要不怎么說紀監的干部壓力大,身體虧的厲害呢。
跟犯了錯誤的干部打交道,與那種低智商的犯罪分子完全不是一個賽道的。
對于這些人,他們沒有刑訊的權利,更不能上項目和手段,否則后患無窮。
只能斗志,不能斗勇。
李學武這輩子都干不了紀監這一行了,在軋鋼廠兼職的那段時間他也是起一個威懾的作用。
真要是讓他跟這些人去磨時間,磨心性,他怕會忍不住掏出他心愛的小錘子尅人。
大廳里人時多時少的,聲音有些嘈雜,就在李學武接了一個鋁飯盒,又用搪瓷缸子接了一勺湯準備找個安靜地方吃飯的時候,發現黃干這孫子也跟他一樣,一手是飯盒,一手是湯缸子。
你說他大臉白不要臉?
嘿!這小子絲毫沒有膽怯或者不好意思,還四處踅摸著,跟李學武催促著趕緊找地方,他都餓了。
“你虧不虧心啊?!”
李學武上下打量著他,只覺得他真是沒有一點臉皮,嘴里寒磣道:“你干活了嘛,就吃飯?”
“我餓了~”
黃干理直氣壯地說道:“趕緊的吧,我這還正長身體呢”。
“我怎么認識你這么個揍性!”
李學武看了一眼值班室門口,不能怪人家廚子眼瞎,今天三個部門聯合辦案,誰知道誰是工作人員。
可你就想吧,有誰敢白吃紀監的飯啊,誰都想不到隊伍里混進來一二哈,膽子大到飛起。
大廳里是不用想了,他們打飯已經晚了,只能去找辦公室和審訊室了。
因為剛剛從審訊杜小燕那屋出來,他知道那邊沒人,便帶著黃干往那邊走。
黃干跟在他屁股后頭仰著脖子,四處打量,絲毫不怕被人指出來吃白食。
“不應該啊~”
他嘴里嘮嘮叨叨地說道:“一氣兒抓了這么些個,怎么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咋地?你還想親自送進來幾個啊?”
李學武用身子推開了門,示意他趕緊進去,嘴里還懟道:“你做個人吧,平時多交幾個好人,或者跟我學學好也行啊”。
“跟你?”
黃干撇嘴走進了審訊室,四處看了一眼,就覺的審訊椅吃飯最舒服。
“跟你我還能學著好?你都成我人生路上的反面教材了”。
嘚吧完,將手里的飯盒和湯缸子往小桌板上一放,他一屁股坐進了審訊椅。
李學武有些無語地看著他,點點頭,道:“行,提前適應適應環境,等哪天進來了也不陌生”。
“嗷呦~”
黃干翻了眼珠子回懟道:“敢情你來這里幫忙就是為了提前適應環境啊!佩服佩服!”
屋里沒人,就他們倆,所以吃飯都堵不住兩人互懟的嘴。
正對面坐著,李學武說一句,黃干就回一句,跟特么說相聲似的,絕對不吃虧,絕對不能讓對方話聊地上。
“這飯菜一般啊~”
黃干用筷子懟了懟飯盒里的燒土豆,撇嘴道:“都趕不上我們一監所的伙食”。
“那是,要不怎么說讓你適應適應環境呢!”
“那是,要不怎么說讓你適應適應環境呢!”
李學武邊吃邊說道:“就你們那腐敗的做派,早晚地,說不定就跟今天這樣,還是我審你”。
“嗯,那倒是好了”
黃干掘著米飯蓋了紅燒肉沒有肉光是土豆的菜,使勁兒扒了兩口,嘟嘟囔囔地說道:“到時候我雨露均沾
柴永樹斜楞著身子打量著坐在那里的李學武,以及站在一邊的向允年,道:“你要說是熟人,把我放了行不行啊?”
“老實點”
刑事組的干事可沒有紀監那么規矩,雖然不如保密部的狠,可見柴永樹不配合,從后面就給了一杵子。
柴永樹那干巴身體哪里守得住他們的打,這一下直接讓他倒抽著冷氣縮在了椅子上。
“少裝相啊,到這兒了還撒謊撂屁兒的,當你家炕頭呢!”
刑事干事手黑的很,但也有分寸,他著急案子,可知道不能把人弄死了。
李學武淡淡地瞅著柴永樹表演,很有耐心地等著他說話。
見他如此,柴永樹也知道落李學武手里沒好果子吃,丫的手黑心狠在東城出了名的,他可不敢以身試法,也就不玩撒潑打滾的招數了。
雖然沒吃過軋鋼廠保衛處的羈押飯,可也知道李學武的威名。
外面的普通老百姓不捋呼,就算看報紙知道東城有這么一狠人,可又能記住幾天。
除非是道上混的,或者系統內部的,可也不是見天兒的提不是。
但只要是軋鋼廠的人,甚至是軋鋼廠職工家屬,就沒一個不知道李學武的。
軋鋼廠亂不亂,李學武說了算。
從李學武來廠里上班那天起,他送多少人去西郊挨槍子,他們可都幫忙記著呢。
忘是絕對不敢忘的,因為這殺神時不時的還要更新他們內心的記錄呢。
最近一段時間廠里忙,他有兼著經濟和貿易的工作,大家伙兒還說呢,保衛處之虎是不是吃素了。
你瞅瞅,這得多不禁念叨,讓他趕上了。
當然了,柴永樹心里有底兒,就算賴家父子出了事,他也罪不至死。
你別看他是個癩子,可懂法,知道什么叫主謀,什么叫從犯,什么叫坦白從寬。
其實都不用刑事干事給的那一下,從吃著火鍋唱著歌,警查進門叫他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準備進來就撂的。
地痞也有保命的小聰明,他才不會給賴家背鍋呢。
“李副主任,別動粗,要送頭功,我也是得給您送”
柴永樹一副義氣千秋的模樣,道:“雖然您也姓李,但您這主任不一樣,您是好人!”
他比劃了個大拇指給李學武,道:“您跟李懷德不一樣,他就是個人面獸心的老混蛋,霸占我媳婦兒不說,還特么養……”
咚~咚~
李學武用鉛筆敲了敲桌子,微微側臉瞇著眼,提醒道:“跑題了,有的說,沒有的別胡咧咧”。
看懂了李學武的眼神,柴永樹認命地點了點頭,道:“您是好人,我念您的好,我說”。
“賴一德嘛,賴處長的公子”
柴永樹擰了擰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看著李學武問道:“這些個杜小燕都說了吧?”
“你說你的”
李學武沒理會他的話,抽著煙,瞇著眼,示意他繼續講。
“得嘞,我說我的”
柴永樹點點頭,說道:“我是打六月份經朋友介紹認識的賴一德,我們都叫他賴少”。
“賴少這人年歲不大,出手闊綽,對我們是瞧不上的,但也舍得花錢”。
“平時我就是個小跟班,給處理處理零三馬碎的,賺個辛苦錢”。
“說具體點,處理什么東西?”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據說賴一德有自己的買賣?”
“呵~屁~無本的買賣~”
柴永樹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就是從他爸那里掏出來的罰沒玩意兒,經我們倒手去了黑市,啥幾把都有”。
“有的值錢,有的不值錢,他就是個棒槌,拿著他爸的鑰匙,帶著我們去倉庫里搬”。
“只要沒錢了,準是這出兒,我們算是跟著撈撈油水,真是賣力氣的活兒”。
他撓了撓腦袋,道:“真正賺錢了,那得是八月份了,正熱鬧著,賴少有魄力,第一個帶頭鬧的,所以好東西撈了不少”。
他撓了撓腦袋,道:“真正賺錢了,那得是八月份了,正熱鬧著,賴少有魄力,第一個帶頭鬧的,所以好東西撈了不少”。
“其他小崽子頭腦一熱就知道跟著瞎起哄,唯獨賴少有腦子,知道啥玩意值錢,啥玩意不值錢”。
“當然了,這都是相對的,你也不要把他高估了,絕對趕不上您”。
柴永樹調著彎兒拍李學武的馬屁,見他沒啥反應,又繼續說道:“剛開始他手里也沒多少人,全是一個院里的”。
“后來不一樣了,有錢了,胡吃海塞的,酒肉朋友也多了”
“主要還是大學習活動搞起來的,賴少的野心也大了起來,玩的也大”。
“他們一起搞的古董和部分黃金首飾,珠寶玉石翡翠啥的,有部分經我手倒騰出去了”
柴永樹點頭承認道:“到這個時候我們這些人才算是見著錢了,以前都是混吃喝罷了”。
“你知不知道賴一德在29號以前在干什么,說急需一大筆錢”。
李學武皺眉提醒道:“他應該不是為了個人享受,你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不知道”
柴永樹特別坦誠地說道:“我就是個小啰啰,干活有我,出謀劃策哪里能用得著我們這樣的人”。
說著話他還在耳邊比劃了一下,道:“那些小崽子腦袋都好使,主意正著呢,我們要是敢亂說話,鐵鏈子早抽過來了”。
看著李學武皺眉頭,柴永樹也知道必須顯露自己的價值,這邊他就認識李學武一熟人,得靠人家說話呢。
“我后來聽過一嘴,不過也沒聽全,他們都躲著我們呢”
柴永樹供述道:“說是有個大理想啥的,要成就什么什么玩意兒來著,我真不懂”。
看著他苦瓜臉,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你繼續說,說殺人案”。
可不是李學武不重視賴一德他們搞的“大理想”,他現在心里有點譜了,可也后脊背發涼。
現在城里就是個火藥桶,有點屁事都能沾著不該沾的東西,點火就著的那種。
桌子一旁站著的向允年著實嚇了一跳,他看了李學武一眼,心里暗道這些小崽子玩的這么狠嘛!
不敢在這里繼續耽誤工夫,也等不及聽柴永樹說怎么處理的尸體,跟李學武點點頭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李學武負責審訊,余大儒負責外勤,鄭富華負責協調,向允年負責紀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