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復命令,全員歸隊!
誰說天氣預報不準的!
報紙上說19號有雨,又沒說當天就得下,拖到20號下不成嗎?
“雨下的這么大還要出去啊?”
劉茵從樓上下來,看見兒子在穿雨靴,不由得出問了一句。
李學武回頭對母親笑著回道:“去俱樂部那邊辦點事,怎么了?”
他跺了跺腳,問道:“有啥需要我幫忙的嗎?買菜?還是買啥?”
“你就會買買買,都不知道趕著周日休息陪陪媳婦和孩子?”
劉茵略作不滿地訓了兒子道:“工作日誰耽誤你忙了,休息日要還不著家,你把這當招待所得了”。
“領導,車準備好了”就在劉茵說話的工夫,韓建昆舉著雨傘從門外進來匯報道:“現在是……?”
“去吧、去吧!”劉茵見兒子一副為難的表情,不耐煩地說道:“你眼里只有工作了,沒家了”。
“瞧您這話說的,好像我多么敬業似的,全廠我最懶了”。
李學武跟母親笑鬧了一句,隨后保證道:“中午飯不回來吃了,但下午一定早早回來,真有事”。
“去吧,去吧,懶得管你了!”
劉茵擺擺手轟了兒子道:“誰管你在哪吃飯,別回來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母親的態度,從門口拿了雨傘往外走,韓建昆有些愣愣地跟在后面。
今天這雨憋的屬實厲害,不知道是誰給天捅了個窟窿,好像天河上的水都漏了下來。
也沒風,風在半夜的時候就刮完了,現在就是下雨,不停地下著。
李學武舉著傘都能感受到雨水砸在傘上的力道很沉,降水量真不小。
他上車前抬起頭看了看灰突突的天空,最怕這樣看不見透亮的云層了,要下個沒完沒了的。
門口的排水渠里早就灌滿了,嘩啦啦地往大湖方向涌去,今年的雨水大,水渠里根本存不下水,更別提小魚了,癩蛤蟆倒是有不少。
晚上開窗戶睡覺準能聽見癩蛤蟆呱呱的聲音,覺輕的要吵得你睡不著,抓心撓肝的。
大湖那邊也不知道是早前就有的,還是后來誰放生的,夜里能聽見王吧的叫聲。
當然了,王吧怎么叫李學武不知道,是釣魚老頭跟他講的。
那老頭可是神仙,夜里不睡覺,一壺小酒也不用準備下酒菜,十二點一過,聽著王吧的叫喚喝二兩酒。
王吧叫完了,他也喝美了,這才躺床上睡覺,早晨起來再去釣魚。
至今他也沒摸清這老頭什么來歷,韓建昆倒是有意幫他調查,可他沒讓,那還有啥意思。
早晨他和李姝的保留曲目就是去大湖邊上逗老頭,給對方的垂釣嫻靜生活搗搗亂,順便借兩條魚回家。
今天是不成了,水這么大,釣魚老頭也遭不住,沖進大湖里還不得喂了那些魚蝦王吧嘛。
李學武家門口是立茬磚鋪的路,早先小鬼咂不惜人力物力搞的這一處別墅區住的準不是一般貨色。
你還真別說,小鬼砸的心是大大地壞了,可著匠工的品質好要求屬實是嘎嘎的好。
排水渠里的水流再大,也不會蔓延到各家住戶的院子里,更不會涌到街道上。
明渠有不好的地方,夏天蚊子多,尤其是道路兩邊的道行樹落葉混著泥土堆積進去以后會造成堵塞。
可神奇的是,只要一下雨,雨水沖刷之下,這些泥土落葉便都會沖刷進大湖里,水渠里干干凈凈。
下雨怕積水有蚊子,可水都流走了,蚊蟲滋生的環境沒有了。
明渠的優點顯露無疑,便于維護和蚊蟲消殺,這時候講究除四害的。
“砰——”
關好了車門,李學武甩了甩身上刮到的雨水,給韓建昆交代道:“先去衛三團,雨太大了,我不放心”。
李學武帶著閨女去大湖玩也不是光著手去,總要帶著幾塊糕點,不然怎么好意思跟老頭借魚啊。
今天早晨雨水太大,韓建昆來的時候李學武便叫對方去大湖那邊看看,別老頭為了雨中垂釣搞出事。
結果韓建昆回來說湖水上漲,已經過了湖邊的小路,還要漲呢。
“領導,家里……”
韓建昆回頭給李學武指了指院里提醒道:“劉嬸好像生氣了”。
“呵呵,別在意,我媽沒生氣,她是故意的幫著兒媳婦說話呢”。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都已經結婚了,早晚有一天也會遇到我現在的處境,兩頭選擇顧一頭”。
他轉頭看了看家里,大雨落在車玻璃上模糊的看不清,但仍能感受到家的溫暖和責任。
韓建昆沒太聽懂,打著方向盤慢慢地開出了街道,心里還在想著領導剛剛說過的話。
“再相敬如賓、兩情相悅的夫妻也會有被柴米油鹽、老人子女磨平愛情的一天”。
李學武解釋道:“總有一個人要肩負起照顧家庭的重任,很可惜,我就算想要扮演這個角色條件也是不允許,所以,我就要挨說嘛”。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媽幫著顧寧訓斥我也好,管束我也罷,總比讓顧寧生氣或者說出這些話來的好,即便顧寧不是這樣的人”。
“額……所以劉嬸兒是故意說給小寧姐聽的?”
韓建昆到現在才算是明白,他明白領導在廠里被人家說心眼子多是因為啥了,原來是家傳啊!
李學武笑了笑,微微搖頭道:“說就是說我呢,給誰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聽著”。
自古還有一講呢,忠孝難兩全,對于李學武這樣干工作,還是在廠里負責主要工作的干部更是如此。
你就想吧,連時間都不能全部支配的人,能擁有閑適的休息生活嘛。
越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學武越理解父母的關心與關愛,更懂得家庭之于一個人,一個干部的意義。
有年輕人會想,我上沒老,下沒小,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這叫扯幾把蛋!
教員早就對人性和人心做過深度剖析和解讀,更是對組織考察干部做出過明確要求和說明。
如果一個干部連組建家庭的能力都沒有,你還指望他能有什么工作能力?
如果一個干部連生活和家庭的重任都不愿意承擔,你還指望他承擔什么工作?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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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上了主干道,雨勢顯得愈加的大了,甚至都有風的助力。
道路兩旁少有行人,盡是些歪倒的道行樹,以及被吹到街道上的破碎垃圾,阻塞了一部分交通。
“看來今天又要食而肥了”。
李學武嘆氣道:“這么大的雨,可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是了,若是往常出了事還有應急補救的機會,大雨天真叫支援,恐怕施工應急條件也不允許了。
即便街道上往來車輛不是很多,可車速依舊提不起來。
這年月的汽車車速不慢,可輪胎抓地強度一般,真開快了剎不住車可就麻煩了,準翻車撞車不可。
到了衛三團的駐地,大門樓子飛檐上雨水順著虎口吐出,形成了一道水龍,沖到了胡同子里。
這邊的行人更少,唯獨門里和崗亭里的警衛身姿如松,一如往常。
給敬禮的警衛回了禮,李學武邁步進了大門,沿著回廊往辦公區走。
回廊屋檐上雨水沖下,形成了一道水簾煞是好看,但此時的李學武并沒有心情看這些東西。
“學武同志?你怎么來了?”
正從指揮中心里走出來的齊耀武聽見腳步聲一回頭卻發現是他。
“怎么?看我值班辛苦幫我值班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別高興的太早!我是給你找麻煩來了!”李學武走近了認真地講道:“現在駐地有多少機動力量?”
“你要干啥?可別鬧!”
齊耀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這個時間來問他手里有多少人,不會是要搞什么大動作吧?
就他所知,李學武的膽子是出奇的大,思路也很另類,真有什么特別的行動,就是他也得含糊一二。
李學武卻沒給他遲疑的時間,指了指院里已經漾出來的大水缸提醒道:“今天的雨水可大!”
“是啊,是很大啊,雨水大怎么了?”齊耀武挑眉問道:“可下雨就下雨,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他歪了歪腦袋,示意了宿舍的方向介紹道:“戰士們都在活動室搞思想教育呢,還有的在整理內務”。
“下雨跟咱們沒有關系,但雨水太大就跟咱們有關系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軍民魚水情,危難見真情,剛我打電話去市里問了,排澇系統飽和了”。
他提醒道:“我來這一路上光看見大樹倒了橫在路上的、自行車歪在水溝里,排水渠堵塞的不知凡幾”。
“你的意思是……要咱們出去支援地方減災?這……這怎么能……”
齊耀武皺眉道:“可沒有上級的指令,一兵一卒都不能動的啊!”
“所以才是我跟你說,讓你去打申請啊!”李學武瞪了瞪眼睛問道:“主動申請和被動安排哪個實在?”
“嘶——你怎么就知道上面會安排咱們支援地方減災?”
齊耀武還是不相信李學武的猜測,很是懷疑地問道:“這樣的大雨還沒有形成雨災吧?”
“真等形成雨災就晚了,還能輪得著你表現?是不是傻!趕緊打!”
李學武推了他一把示意了往辦公室走,嘴里提醒道:“你打不打?你要是不打申請可別怪我跟你急眼”。
他目光瞅了一眼宿舍方向道:“衛三團可是有一部分治安大隊的血脈,跟地方的聯系比一般隊伍要緊密,更要主動承擔起責任來”。
兩人沿著回廊往前走,李學武給他講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聽著當然都是一片公心,更看到了東城老百姓應對雨水的實際困難。
但背后也有主動申請,積極表現的意味,這一點齊耀武聽出來了。
走進辦公室,沒有了外人,李學武站在辦公桌對面給他說道:“治安大隊尚且有維護治安的功可以立”。
他手掌按在了齊耀武的電話上問道:“衛三團成立后可有新功累計?你要是不主動爭取,誰還記得你?”
“我都可以不在乎這些榮譽,但團里的同志們日夜整訓備訓,為的是什么你得心里有個譜”。
“我……我得打這個電話?”
齊耀武還是含糊著,皺眉問道:“如果上面不允怎么辦?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什么時期”。
“什么時期?誰不允?誰敢不允?誰敢以什么理由不允?”李學武挑眉道:“你打不打?你要不打我可就打了,到時候別說我跟你搶功”。
“艸!說的我好像啥人似的!”
齊耀武才不信李學武的屁話,事情辦好了才有搶功的一說,事情辦不好,那就是承擔責任背大鍋。
今天是他值班,這個責任自然是由他來承擔,怎么可能讓李學武擔。
兩個人雖然沒有在一個戰壕里戰斗過,但齊耀武知道李學武在南方的過往,所以很是尊重他。
尤其是李學武實實在在給衛三團辦的那些事,真是為團里考慮的。
不然今天他又何必來團里惹這個麻煩呢,出發點他都懂。
在衛戍序列,衛三團不算是后娘養的,可也不是太子。
要說裝備和人員質量優秀,可那也是治安大隊帶來的成績。
早先的野戰路子放在衛戍實屬算不上什么專業對口,真能拿得出手的成績,還真就是李學武謀劃的這幾個項目,容不得他不仔細思考。
齊耀武撓了撓腦袋,問道:“我該怎么說呢?咱們要出多少人,多少裝備?支援出去干什么呀?”
“除執勤崗,其他所有人!全部!”李學武瞇起眼睛說道:“你現在給上級打報告,我給分局和街道打申請,裝備只帶鐵鍬和應急物資!”
“東城需要什么,咱們就幫什么,東城的老百姓需要什么,咱們就干什么,電力修復、疏通排水、救助受災群眾、排查危房險房等等”。
“還有!醫療車也開出去,包括指揮車和巡邏車,跟著街道的車和分局的車聯合行動!”
他手拍了拍電話道:“把三面旗扛起來,把衛三團的旗幟打出去,咱們不僅要喊口號,還要真正地在困難和組織需要中實踐三支精神”。
齊耀武抓起李學武推過來的電話,看著他講道:“給我要衛戍區值班室,我是衛三團團長齊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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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宿舍樓里從安靜到腳步聲迭起只用了一個緊急集合號的時間。
各班排按照指令僅攜帶雨衣和水壺快速跑到了大會議室集結待命。
在家的四位領導已經站在了臺上,分別是衛三團團長齊耀武、
重復命令,全員歸隊!
齊耀武也說了這個時期,可李學武還說了這個時期,這個時期怎么了?
沒怎么,但只要把群眾放在心里,把三支精神的旗幟舉在前面,把防災減災的工作做在前面,就沒有人敢有意見,敢阻止他們表現。
李學武讓隊伍扛出去三面旗,這三面旗都有哪三面?
讜、八-一、衛三團三面旗。
一顆紅心,保衛人民,勇擔重擔,李學武布的這一招沒人破得了。
齊耀武也從領導的態度中感受到了一些意味深長,果斷地講了戰士們對于東城父老的擔憂和掛念。
別忘了,衛三團的隊伍里可是有一半的京城子弟,妥妥的子弟兵。
好家伙,不讓你們上還要寫志愿申請書嗎?不至于這么卷吧!
對于可能招來的內部非議齊耀武才不管呢,這塊肉他吃定了!
誰先來就是誰的,以后沒有最卷,只有更卷,值班室的電話他必須第一個打過去!這桿旗他必須扛起來。
以前在野戰部隊他們很少有這樣的任務,畢竟都在大山里。
現在駐地進城了,可思路還在山里,沒有完全轉化過來。
為什么他死活都要把李學武留下來,不就是看重對方在城里的人脈和根基,看重對方的手段了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