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停舟本不想與她說這些宮廷秘事,但見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搖了搖頭,回道:“六皇子幼年喪母,認真論起來,他當年的處境和你相似,你設身處地想想,換了你,你會怎么做?”
池依依沉吟:“我懂了。”
六皇子也曾和她一樣,身邊圍繞著豺狼虎豹,每張笑臉之下藏著居心叵測,要想活著只能靠自己。
“這么說來,他卻是比我有本事多了。”
她去過皇宮,那個地方遠比池家更危險,一著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陸停舟道,“你有你的長處。”
池依依笑了:“陸少卿又在夸我?”
陸停舟與她對視。
“你說是就是吧。”他淡淡提醒,“六皇子對你雖無惡意,但你不能把他當成孩子。”
池依依微微一笑:“我自然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您一樣。”
陸停舟眸色微凝:“我又如何?”
池依依道:“您是我唯一的盟友,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
銀白的月光灑在她肩上,她說這話時沒有帶笑,神情鄭重而恭謹。
陸停舟不說話了。
兩人踩著腳下玉石鋪成的小徑慢慢走著,微風吹拂草葉,幾點微亮的螢火從黑暗中驚起,在路邊盤旋幾圈,沒入夜空不見。
許久之后,陸停舟平靜道:“油嘴滑舌。”
池依依愣了愣,唇角一彎,無聲地笑了起來。
她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悠然嘆了口氣:“今晚夜色真好。”
池弘光入了獄,三皇子即將被群臣聲討,陸停舟雖受了傷卻無性命之憂。
從昨晚到今天,她過得驚心動魄,直到此刻終于能夠放下心來。
她仰著脖子,發端的金翠花鈿搖搖欲墜。
一只手伸過來,替她輕扶了下,將花鈿在發髻上插牢。
池依依察覺頭頂異樣,抬手一撫,正好碰到陸停舟的指尖。
她怔了下,回頭笑道:“多謝。”
陸停舟收回手,面色如常:“不謝。”
輕風卷過枝頭,樹影搖曳。
燈籠里的火苗閃了閃,像是隨時可能熄滅,卻又在下一刻燃得更旺。
池依依往他受傷的肩膀看了眼,接過燈籠:“我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后院主屋,一進門就見兩只小狗撲了過來。
池依依忙將兩小只攔下。
“我帶它們去我那屋,”她對陸停舟道,“別在您這兒擾了清凈。”
陸停舟點點頭,任由她將兩只小狗抱走。
他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剛拿起茶杯,忽聽房門輕響,池依依折返回來。
“您乖乖待在屋里,哪兒也別去,我叫了你家小廝守在外頭,有什么想吃想喝的,盡管叫人。”
說完她又走了。
陸停舟看看手里的茶杯,挑起眉梢。
屋里燃著大紅喜燭,照理說,此刻應是他在外面招呼客人,池依依在屋里閑坐。
眼下他卻像成了新婦,處處受人管束。
他掀唇一笑,揮去突如其來的念頭,將茶水一口飲盡。
望著躍動的燭焰,他眸色漸沉。
他知道三皇子今日一早就進了宮,想必是為了撇清和那些被捕將領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