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低頭,只見陸停舟一只手抓著她的裙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這般舉止堪稱唐突,然而兩人在外人眼中是夫妻,附近的段云開和護衛們瞧見,紛紛露出打趣的神情,只當這是有情人之間的打鬧。
池依依咬唇,揪住自己的裙擺。
陸停舟拽得并不用力,但他的意圖十分明顯。
想跑,沒門。
兩只狗子壓根沒發現自家女主人挨了欺負,歪歪腦袋,瞅一眼這靜止不動的兩人,事不關己地上了岸。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遠去,池依依瞪了陸停舟一眼。
“我以為陸少卿是君子。”
“我以為池六娘是淑女。”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誰也不讓誰。
池依依心念急轉,索性順著他的力道走回去:“狗跑了,你拿帕子也沒用。”
陸停舟松開手,拍拍身旁的大石:“那就坐下來歇會兒。”
池依依提防地看了眼那塊石頭。
陸停舟好笑:“還怕我害你不成?”
池依依坦:“怕你把我推進水里。”
陸停舟唇角一彎:“你會水嗎?”
池依依不答,拎起裙擺在大石頭上坐下。
她屈腿抱住膝蓋,任裙擺在腳邊散開。
剛才給狗子洗了澡,裙上不可避免地沾了水,淡青色的裙裾透出一抹沉碧,仿佛一片荷葉在日光下舒展。
湖邊的風帶著清泠泠的水汽,池依依仰頭,望著無邊無際的水面,心情豁然開朗。
京城的金明池也是一片很大的湖,湖邊盛景天下聞名,然而那里總是喧嘩的,花開得熱鬧,人也熱鬧,遠不及此處來得安寧。
池依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歪頭看向陸停舟。
卻見他照舊蹲在水邊,撿起一片順流而下的葦葉,探進水里。
“你在干嘛?”池依依問。
陸停舟頭也不抬:“釣魚。”
池依依揚眉:“用葦葉?”
“沒有柳枝好使,但勉強可以一用。”
聽了他的回答,池依依不說話了。
她靜靜看著他,想知道用葉子怎么釣魚。
無鉤、無竿、無線,僅憑一片細長的草葉,這樣的釣魚法子聽上去宛如癡人說夢,但對方是陸停舟,她本能地選擇了相信。
陸停舟臉上映著粼粼波光,如一片碎金躍在眉角。
他低著眼,神情專注。
“嘩啦”一聲,一條兩寸長的小魚咬著葉尾躍出水面。
池依依睜大眼。
這就成功了?
卻見陸停舟揚手一揮,將小魚拋回水中。
池依依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望著游走的魚兒,惋惜道:“怎么放了?”
陸停舟將葉片放回水里:“太小,等它長大了再捕。”
他的口吻輕描淡寫,仿佛下一次還會再來這里,仿佛下一次來這兒捕的魚還是同樣一條。
池依依望著他清俊的側臉,唇角泛起一抹笑:“‘夏三月,川澤不入網罟,以成魚鱉之長’,是這意思嗎?”
陸停舟抬眼:“你念過的書不少。”
池依依說的這句是上古《周書》里的一段律令,尋常人很少會對這樣的內容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