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暮色如血一般涂抹在山間。
劉瑞呼哧帶喘,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扔下柴刀,往地上啐了口,卻沒吐出半個唾沫星子。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低聲咒罵:“個破玩意兒,當個四品官兒了不起嗎?老子上頭……”
“噓——”一名手下離得近,側身擋住他,“劉頭兒,別說了,小心給人聽見。”
劉瑞踹他一腳:“還有你!從哪兒找的柴刀,都豁口了!老子手上全是泡!”
他們常年駐守六盤村,平日無事可干,過得逍遙自在,雖會幾手拳腳卻極少吃苦,方才割草砍樹忙了兩三個時辰,早已累得嘴歪眼斜,嗓子冒煙。
“來來來,喝水喝水。”
陸家小廝擔了幾桶水來,還貼心地切了幾個西瓜放在石板上。
西瓜用井水澎過,碧綠的瓜皮掛著晶瑩的水珠,鮮紅的瓜瓤上似乎還散發著絲絲寒氣。
劉瑞的喉嚨滾動了幾下:“這西瓜……”
陸家小廝道:“咱們路上買的。”
“這怎么好意思。”劉瑞道,“咱們村里也有西瓜,這幾只還是留給貴人吃吧。”
陸家小廝一揮手,爽快道:“里正甭客氣,我家郎君說了,今日勞你們清掃墳地,幾個西瓜不值當什么,只是咱們帶的少,若是不夠,這里還有幾桶茶水,勉強可以解渴。”
他說著,朝他擠了擠眼,小聲道:“里正莫怪我們小氣,這茶葉可是京里的好茶,夫人特地讓咱們泡的。”
劉瑞忙作出千恩萬謝的姿態,心里卻冷笑。
一點兒茶葉就想籠絡人心,當他沒喝過好茶嗎?
此時已有漢子禁不住渴,過來要了一碗茶水,咕咚咚喝得精光。
劉瑞不和他們搶,撈起一塊西瓜,慢條斯理啃了起來。
他是這伙人的頭頭,平日有什么好的總是第一個享受,幾名親近的手下喝著茶水,望著他嘴角淌下的西瓜汁,喉頭聳動,卻不敢去碰剩下的西瓜。
劉瑞橫他們一眼:“想吃就自己拿。”
一群沒腦子的家伙,當著陸家小廝的面,能像平日那樣嗎?也不怕被人看出破綻。
手下們面露喜色,一擁而上,將西瓜分了個精光。
劉瑞看著空空如也的石板,心下暗惱。
蠢貨,這輩子是沒吃過瓜嗎?就不知給他多留幾塊!
樹蔭下,池依依用手絹扇著風,輕聲道:“可惜了那么甜的西瓜。”
“怎不可惜我的好茶。”陸停舟道。
池依依笑看他一眼:“以后跟你吃飯,我可得長個心眼。”
陸停舟道:“怕我下毒?”
池依依煞有介事點點頭:“你在路邊隨手就能采到毒草,我卻一棵都不認識。”
陸停舟笑笑:“這不算什么本事,住在山里的人都認得。”
池依依望著前方正在喝茶的“村民”,好奇道:“那草什么味兒?能嘗出來嗎?”
“我只讓人采了四棵。”陸停舟道,“混在茶里,頂多苦了些。”
方才他派禁軍出去不為別的,就是告訴他們毒草生長之處,讓人采來與茶水共煮。
池依依笑了聲,隨口問道:“你怎么知道是苦的?你嘗過?”
陸停舟目光閃了閃。
池依依訝然:“你還真嘗過?”
這人小時候該有多調皮,連毒草也敢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