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停舟眸色沉沉。
不,不是不該發生。
而是本應發生的慘劇,由于這一世的某個變數而徹底消弭。
那個變數,正是池依依。
從她將王淵的名字送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出現了一條岔道,截然不同于夢境里的那條。
不,應該是更早以前。
從他在凌云寺中遇見她,他身邊的一切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或許不只他身邊,包括他自己,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變化。
陸停舟將目光投向桌上的那盞油燈。
燈油已干,同池依依在的那晚一樣,早已燃盡。
那天晚上他們都聊了些什么?
好像是關于離開和留下,中邪和柚子葉?
陸停舟不自覺地掀了下嘴角。
笑過以后,他的神情又變得沉凝。
那個姑娘身上藏著太多秘密,就如這次,她為何如此關心秋風嶺,為何突然提到姚天師。
盡管她的提醒幫了他大忙,但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陸停舟揉揉額角。
“叩叩。”
敲門聲響起。
陸停舟道:“進。”
一名禁軍推門進屋:“陸少卿,您的客人來了。”
六盤村的清晨被雄雞喚醒,青陽縣里卻沒幾戶養公雞的人家。
城里人不似鄉下人起得早,公雞太吵,遇到天不亮就打鳴的,左鄰右舍免不了口角,城中百姓養得最多的還是母雞。
母雞能下蛋,家境好的人家留著自個兒吃,家境差的,一家老小就指望著多賣幾個雞蛋換米面。
池依依醒來的時候,只聽窗外傳來“咕咕咕”的輕喚。
她披衣下床,來到窗前往外一瞧,不禁莞爾。
段云開不知從哪兒找來一窩雞崽,正蹲在院子里,像個雞媽媽似的,一邊咕咕叫著,一邊往地上撒著小米。
毛絨絨的雞崽張開短小的翅膀,如一團團嫩黃的迎春花,簇擁在段云開身邊,嗓子里冒出嘰啊嘰的叫聲,圍著他不停打轉。
玉珠聽見自家姑娘起了,端著水盆進屋伺候她洗漱。
池依依問:“那些雞崽哪兒來的?”
“不知道,”玉珠將擰干的臉帕遞過去,“早上天還沒亮,院子里就多了這窩雞,段大俠說養大了拿去換錢。”
池依依失笑。
她們不會在青陽縣待太久,別說把雞崽養大,怕是還沒褪毛就該走了。
看來這些天待在小院不能出門,著實把段云開給憋壞了。
“廚房里的食材還夠嗎?”她問。
“夠的。”玉珠道,“禁軍大哥每天都給咱們送新鮮食材,今兒一早送了兩條活魚,還有剛拆下來的羊腿。”
池依依想了想:“咱們今晚吃魚羊鮮吧,把昨日買的果子露拿來,讓大伙兒松快松快。”
果子露顧名思義,是果子釀的甜酒,后勁不大,便是老人小孩都能喝上兩盅。
段云開常年混跡江湖,酒量自然不差,他對果子露沒什么興趣,倒是聽說晚上吃魚羊鮮,樂呵呵地跑進廚房,給玉珠打了半天下手。
“我在蓮城吃過一回魚羊鮮,當地有個說法,‘六月初六,活魚燉羊肉’,沒想到在這兒也能吃上。”
池依依見他饞涎欲滴,笑道:“我家繡坊的廚子就來自蓮城,玉珠跟他學了不少絕活兒,這鍋魚羊鮮算是她的拿手菜。”
段云開歡喜地搓搓手,隨后像是想到什么,似模似樣嘆了口氣:“可惜停舟沒口福,這鍋好菜只能我們替他吃了。”
池依依笑道:“他若想吃,日后有的是機會,不差這一回。”
“也對。”段云開摸摸下巴,打趣道,“他嫁進你家,日后有的是口福。”
池依依愣了下,眼底泛出笑意。
段云開不提還罷,他突然提到陸停舟,不免讓人想起,她和他雖然只隔了二十里地,卻已整整七日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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