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嘯川上,烏云如鉛,翻滾起伏,似有排山倒海之狀,
云層壓得很低,仿佛伸手可觸,灰暗中透著不祥的紫黑色。風從平原盡頭呼嘯而來,卷起枯草與塵土,拍打在將士們的鎧甲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相傳這里也曾是一片古戰場,曾經有大軍在此地展開一場有一場大戰,碎石灰土之下不知埋葬著多少白骨,風嘯川上常年籠罩著一股陰霾,宛如鬼泣。
今時今日,再度有兩座軍陣列陣平原,遙遙相對。
平原西側,一面碩大的“洛”字玄旗迎風而立,獵獵作響。
軍旗之后,五千玄武軍披甲列陣,一張張堅毅又冷漠的面龐在風沙中紋絲不動,只有身后披風在不斷飄動。
騎軍兩翼便是第二軍、第三軍,總計一萬兩千兵馬,長槍盾牌高舉,列陣拒馬,亢靖安居中指揮,調度全軍。
與之相對的閬軍大陣則顯得龐大、威武許多。
正如洛羽戰前預料的那樣,兩萬狼嘯軍傾巢而出,皆至正面主戰場,還有兩萬五千東河邊軍出戰,整整四萬五千精銳,浩浩蕩蕩地擺開陣型。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東境兵馬的制式青色戰甲,旌旗蔽野,蔚為壯觀。
一開始南宮烈打算用四萬人對付洛羽,后來想想還是不保險,又從枯木坡一線抽調了五千人。四萬五千人,不敢說是整個東境最驍勇善戰的精銳,至少已經是南宮烈目前能拿出來的最強戰力。
近乎三比一的兵力比!
南宮烈要用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殲滅隴軍留守兵力,斬殺洛羽!
“呼啦啦!”
風更大了,吹得兩軍軍旗上下紛飛,空氣潮濕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將士們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泥土與青草即將腐爛的氣息。
這天氣,大雨將至。
洛羽單人匹馬行至戰場中央,朗聲怒喝:
“南宮烈,給我滾出來!”
雄渾的嗓音滾滾于天地之間,閬軍陣中掀起了一片騷動,許多武將都面露殺意。這么多年了,頭一回聽到有人這么直接了當的罵鎮國公。
“混賬東西!”
南宮淵怒目圓睜:
“竟敢如此羞辱父親,弓弩手準備!”
“不必。”
南宮烈到底是老成持重,除了目光陰寒一點之外再無其他表情:
“我去會會他。”
老人輕扯韁繩,緩緩前行,最終來到了洛羽面前。
四目相對,看似神色平靜,實則兩人的眼眸中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南宮烈面帶微笑,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洛大將軍,當初瀾州一別咱們也有數月未曾相見了。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知你此時此刻作何感想?”
洛羽目光輕挑,冷冷的說道:
“無他,替父報仇。”
“報仇?哈哈哈。”
南宮烈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怕你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洛羽眼神如炬:
“或許吧。”
“呵呵。”
南宮烈自顧自的說道:
“不得不說,洛將軍好手段。
東境對峙長達數月,軍中糧草斷絕、水源告急,洛將軍不想著籌措糧草,卻還故意放出消息引誘我軍主動出擊。
怎么,還想再來一次瀾州大捷?”
“鎮國公就是鎮國公,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在老夫面前你就不用裝了,以洛將軍的聰明才智豈會想不到攻打糧倉是佯攻呢?”
南宮烈緩緩道來:
“縱觀東境戰場,最好對付的就是左右威衛,所以你從放出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沒想著我軍會攻打糧倉,而是一直防著我偷襲赤壤原、圍殲左右威衛。
游弩手向來神出鬼沒,他們應該一直藏在我軍腹地,監視狼嘯軍的一舉一動。狼嘯軍一出營,虎豹騎、寒羽騎、劍翎軍便立刻開拔,緊急趕赴赤壤原,就是想在兩軍大戰之際從背后捅一刀。
洛將軍,老夫猜得對嗎?”
洛羽面色陰沉,一不發,這種表情讓南宮烈暢快無比,老人仰天大笑:
“哈哈哈,難得看到你這幅表情。
但你沒想到吧,從頭到尾老夫都沒有想過要圍殲左右威衛,區區幾萬京軍罷了,能翻起什么浪?此時此刻,崔家四萬主力正在赤壤峽伏擊你的三支主力騎兵,就算他們能活下來,恐怕也所剩無幾!
而風嘯川,呵呵,正是我為你準備的墳墓!”
“所以狼嘯軍出動趕赴赤壤原是幌子,你不僅騙了我,應該還騙了崔承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