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家毫不起眼的酒肆中,左威衛中郎將郭倉正靠窗而坐,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夜已深,城已寧,心緒卻不靜。
一向以沉穩示人的郭倉眉頭微皺,似是有些心神不寧。
很快一名瘦弱的店小二就推門而入,將一盞茶水擺在了他面前,十分客氣地問道:
“客官,菜什么時候上?您等的客人還沒來嗎?”
“不急,過會兒再上,少不了你們的銀子。
下去吧。”
“好嘞。”
店小二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臨走還不忘叮囑一聲:“有任何吩咐您隨時招呼!”
“知道了知道了。”
郭倉似乎有些煩躁,待房門緊閉之后還輕聲嘆了口氣。
約摸過去小半個時辰,房門再度被推開,但走進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身披黑袍、頭戴斗篷的嶺東道節度使崔鈞。
“崔大人,您可算是來了,急死我了。”
郭倉忙不迭地將崔鈞迎入屋中,滿臉急色:
“出了這么大的事,您怎么還沉得住氣?”
“急什么,天還沒塌!”
崔鈞四平八穩地坐下:
“京城中耳目眾多,如今崔家又在風口浪尖上,我讓車夫在城中兜了好幾圈才轉到這兒,所以晚了些。”
“哎啊,處在風口浪尖上的只怕是我!”
郭倉急的團團轉:
“這兩日京城的風聲您老肯定聽到了,說那個洛羽已經查出了些東境大戰的幕后的真相。
我們做得如此隱蔽,怎么會被他輕輕松松查出來?
定是宋沛和李虎落入了他們手里!算算時間人應該到京城了,洛羽說不定從他們嘴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們兩不是你的死忠嗎?”
崔鈞皺了皺眉頭:“難道你還擔心他們出賣你?”
“凡事就怕個萬一,如果洛羽有辦法撬開他們的嘴呢?”
“當初就讓你殺了他們兩滅口,你偏不聽!”
崔鈞隱隱有些不悅:
“如今反而落下了把柄!”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郭倉的臉色很差:
“我還聽說,前幾日洛羽去牢房中見了孟昌,案子都已經定了,他還去見孟昌做什么?
他該不會是詢問那批軍糧的事吧?
如果是這樣,那洛羽一定知道了什么!
完了完了,這可是驚天大案啊,一旦被捅出來,我郭倉的人頭就保不住了!”
“急什么!車到山前必有路!”
崔鈞板著臉,猶豫許久之后說道:
“實在不行,你就出去避避風頭吧,暫時不要待在京城了。”
“什么,離開京城?”
郭倉愣住了:“此時離開京城豈不是不打自招?以后我只會面臨洛羽的追殺,再無回京當官的可能!”
“眼下保命要緊!就像你說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崔鈞氣急,都這時候了還想著當官。
郭倉的眼神不斷閃爍,咬著牙問道:
“岳丈大人,您該不會是想卸磨殺驢吧?眼看著我落難,卻不出手相助?”
直到此刻郭倉才叫了一聲岳丈大人,足見這層關系藏得很深!
崔鈞有些怒了:
“胡鬧!我怎么會卸磨殺驢!”
“不是嗎!”
郭倉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大難臨頭,你卻只想著讓我離開京城。一旦離了京城,以后榮華富貴就再也與我無緣,這輩子只能當朝廷通緝的人犯!
左威衛中郎將一位是您幫我走動的不假,可我也是在前線拼過命的人,如此官位豈能輕松舍棄?
當年若不是您一封密信,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你住口!”
崔鈞瞪了他一眼:“老夫的女兒可嫁給你了!”
“義女而已!又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