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呼嘯著卷過庭院,靈堂內垂掛的白幔被灌入的冷風驚擾,不安地翻飛。
燭火是堂內唯一的光源,成排的素蠟在黑色燭臺上劇烈地搖曳、悅動,將滿堂的慘白與漆黑拉扯成扭曲晃動的影,仿佛有無形的魂靈在低聲嗚咽、徘徊不去。
堂中央,那具厚重的楠木棺槨沉默的陳列,靈牌上是一行墨字書寫的封號與名諱,聽起來是尊貴的嬪妃,可整座府邸卻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蕭索與冷清。
四壁懸掛著寥寥幾幅挽聯,字跡工整卻難掩敷衍,一如這靈堂的布置,規整有余,而哀思不足,處處透著皇家禮制下那份不得已得、冰冷的體面,以及體面之下的凄涼。
月青凝獨自一人跪在靈堂中央,眼皮發腫,滿是血絲。從回府到現在,她整整哭了三天,粒米未進,整張臉白得嚇人,柔弱無力。
蟄伏敵國數年,一心期盼著能回家與娘親團聚,可等待她的不是娘親溫暖的懷抱,而是冰冷的靈堂。
這種痛苦、悲戚、絕望有誰能懂?
葉孤風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身后,輕聲道:
“已經查過了,娘娘確實患病一年有余,身體日漸不佳,但半個月前病情突然惡化,宮中派來的太醫也治不好。
然后,然后就……”
相比于南宮牧和柳涯,葉孤風才是她最信任的那個人。
“大半個月前?呵呵,去,把伺候娘親飲食起居、喝藥的婢女抓過來。”
“已經抓過來了。”
葉孤風躬身道:“就在靈堂外候著。”
跪了三天三夜的月青凝掙扎著站起身,還沒站穩就雙腿一彎往下跪,得虧葉孤風扶了她一把:
“小心,腿麻,慢點!”
“沒,沒事。”
月青凝緊咬著牙關,在葉孤風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了靈堂,院子角落里跪著兩名瑟瑟發抖的婢女:
小荷、小蘭。
兩人十幾歲就入了府,這些年一直貼身伺候娘親的飲食起居。
“參見公主殿下!”
兩人磕頭行禮,語氣中帶著悲戚:
“還請公主節哀!”
月青凝抬起蒼白的眼皮,嗓音沙啞:
“我娘是你們兩下毒害死的,對不對?”
兩名婢女的表情豁然大變,目光驚恐:
“公主殿下為何如此說?我二人自幼跟在娘娘身邊貼身伺候,娘娘待我們極好,奴婢二人怎敢加害娘娘!
請公主殿下明查!請公主殿下明查啊!”
“我沒有證據,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們干的,而且你二人是聽從三皇子月臨寒的命令。”
月青凝目光冰冷:
“娘親病了一年多,除了咳嗽、體虛之外別無癥狀,也未曾感染風寒,突然病逝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下毒!
我問過府中的嬤嬤,娘親信任你們兩,所以她的藥只有你二人會經手,想下毒,只有你們二人有機會。
大半個月前,正好是敗報傳到京城的時候,我娘的病情就突然惡化,怎么會這么巧?
我猜,應該是月臨寒讓你們動手的。”
月青凝的眼眸中閃過幾抹精光,她終于知道月臨寒為何會在城門口等自己,就是想趁機羞辱自己。
“沒,沒有,絕對沒有!請公主明查啊!”
兩人砰砰砰的磕頭,但語氣中多出了一分明顯的慌亂。
月青凝絲毫沒有理睬她們兩,只是接著說道:
“你們二人自幼入府,一開始自然對我娘忠心耿耿,所以你們肯定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月臨寒手中。
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用你們的父母之命要挾你們吧?
他能找到你們的家人,我也能。
想保住爹娘的命,就老老實實回答。”
平靜的話語讓兩人如墜冰窖,砰砰砰地不停磕頭:
“公主殿下,都是三皇子逼迫的,我二人本不愿做此事啊!
是他,是他用我爹娘的性命相要挾,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
“砰砰砰!”
“請公主殿下饒命,饒命啊!”
二人哭得梨花帶雨,滿臉悲戚,再也不敢抵賴,沒一會兒額頭就磕出了血絲。
真的被月青凝猜中了,幕后主使是月臨寒!
“吃里扒外的東西!”
葉孤風滿臉陰沉,手掌已然握住了劍柄:
“怎么辦?要不要去找陛下申冤?替娘親討個公道?”
他雖然姓葉,但和月青凝情同手足,一直視她母親為親娘!
“不必了。”
月青凝微微搖頭:
“以月臨寒的手段又怎會留下任何證據呢?父皇更不可能因為兩名婢女的一面之詞就懲治最喜歡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