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軍陣彌散著近乎凝成實質的殺氣,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沉默威壓,比任何戰吼都更令人膽寒。
他們是隴西血歸軍,更是奴庭血歸軍!
全軍上下皆由從奴庭逃來的難民組成,前方就是嘉隆關,也就是說他們離家鄉就只有一步之遙!
耶律昌圖心中咯噔一下,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第五長卿更是長嘆一口氣:
“唉,斬殺洛羽的最佳良機,錯失了。”
“轟隆隆!”
血歸軍剛到,羌兵后陣又涌出來數千騎軍,那是緊急從嘉隆關趕來的援軍,以防皇子出現不測。
兩軍對峙!
黃沙漫卷,天地肅殺。
血歸軍的三千鐵騎巍然矗立,暗紅的甲胄在昏黃日光下泛著血銹般的光澤。雖說羌兵的騎陣在不斷壯大,已經有五六千之眾,可三千悍卒全無懼色。
哪怕現在洛羽一聲令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前沖,而且有信心戰而勝之!
兩軍之間的空地上,風卷起沙礫,發出細碎而刺耳的摩擦聲。血歸軍旗在干燥的風中獵獵狂舞,“血歸”二字如血淚潑灑,每一筆都仿佛凝聚著無數亡魂的嘶吼。
遠處嘉隆關的輪廓在沙塵中若隱若現,如同隔開兩個世界的巨碑。夕陽開始西沉,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這片土地已經承受不住這份沉重。
血歸陣前,十余騎駐足,一身玄甲早已被鮮血染紅,宛如和血歸軍融為一體。
三十六騎舍命沖陣,一戰下來僅活十八人,而且全都負傷,最嚴重的那人只剩下一條胳膊。
洛羽單槍匹馬行出軍陣,胸口還在劇烈起伏,指向黃沙的槍尖一直在滴落鮮血,冰冷的目光直射對面。
一未發,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來人!”
耶律昌圖手掌輕揮,軍卒便將一輛平板車推至陣前,車上立著一根十字木樁,血歸軍校尉阮雄就被綁在上面。
曾經驍勇善戰的阮雄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遍體鱗傷、血肉外翻,右腿已經被打斷,能清晰地看見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可以說他只剩一口氣了,救與不救都必死無疑。
這一幕讓血歸軍上下心頭一顫,眼神中的恨意越發濃厚,呂青云的眼眶都紅了。
阮雄是最早跟著他逃難到隴西的人,從什長、百夫長、都尉,他一直是自己的得力下屬,能征善戰。
今時今日卻被折磨成這般模樣!
耶律昌圖拎著一把長刀站在阮雄身旁,獰聲怒喝:
“洛羽,這就是你要的人!”
“有種的過來把人接走!”
“大將軍,走!”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阮雄用盡所有的力氣吼道:
“走啊!卑職能跟著您征戰沙場,此生之幸!血歸軍的兄弟們,奴庭靠你們了!”
吼聲回蕩,三軍淚目,阮雄更是早就泣不成聲。
洛羽親率三十六騎沖陣他是看在眼里的,堂堂玄國公,大乾朝的隴西節度使為了自己親臨陷阱。
這輩子值了!
“你們這些羌狗,屠害三州百姓,終會有報應的,你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耶律昌圖,你個卑鄙無恥、混賬下流的雜碎!”
“混賬!”
耶律昌圖氣得雙目噴火,怒目圓睜:
“本殿現在就送你上路!”
刀鋒高舉半空,寒光閃爍。
“哈哈哈,來啊,殺了我!”
雙眼早就被鮮血模糊的阮雄仰天長嘯:
“血歸軍校尉阮雄,一日為邊軍,一生為邊軍!”
“九死不悔!”
“九死不悔!”
“嗤!”
刀鋒滑落的那一刻,阮雄慷慨赴死。
“轟!”
三千血歸軍罕見地出現了絲絲騷動,人人恨得咬牙切齒,拳指關節嘎吱作響。
第五長卿目光悵然,在無人注意的眼角多出了絲絲淚花,喃喃道:
“九死。無悔?”
“呼。”
洛羽強忍住內心的躁動,冰冷的嗓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今日我洛羽在此立誓!”
“他日我隴西兵鋒向北,必殺盡三州羌卒,我會用你們的人頭筑起一座座京觀,祭奠我邊軍亡靈!
隴西的馬蹄,終將響徹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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