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跑水村里其實還是有人居住的,只不過,絕大部分原住民都是老人,最年輕的年歲也都超過了五十歲。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這個年紀的人,其實已經不算啥人了,在當下,只有年輕人跟孩子才算是真正的人,那些老朽的,都是冢中枯骨,早就被社會給淘汰了。
狼刨水村子雖然是云氏一族的根,卻沒有人太在意這里。
遙遠的京城,富庶的江南,先進的嶺南,悠閑的蜀中那里自然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更有醺醺然手握金杯頭枕美人膝的逍遙。
鑒于此,誰還能記得起西北戈壁灘上的老宅呢?
然,青驄駿騎,略有瑕疵,謝家寶樹,偶有黃葉,云氏一族自然也難逃這個規律。
云策就是云氏一族的瑕疵,黃葉,因為云氏直系子弟中,只有他一人留在了戈壁灘……
不是他喜歡戈壁灘,而是因為討厭云臨川,他總覺得自己如果繼續跟云臨川這位云氏一族的老祖宗親近下去,很可能活不到自己期望的年歲。
云策頭一天從市里回到狼刨水,第二天,就有百十個漂亮,健壯,年輕的外人也來到了狼跑水村。
他們很守規矩,牢牢的護衛著一座不算很大的院子,基本上不怎么亂動。
這些漂亮的年輕人都是跟著云氏這一代的老祖宗回來的,聽說都是他的護衛跟保健醫生。
云臨川之所以能成老祖宗,不是說他為狼跑水貢獻了多少,是因為他是整個云氏一族官職最大的一個。
其實也也談不到官職,一個已經一百零幾歲的老家伙再談為人民服務純屬扯淡,能把自己的屎尿控制好不麻煩別人已經算是大功勞了。
他現在也就是一個離休老人,只不過年青,壯年,老年的時候給這個國家立下過汗馬功勞,到了耄耋之年,沒人希望他早死,只把他當成一個吉祥物供起來,讓他多看看國家現在的繁榮興盛的模樣。
等到某一天真的離開了,好把最新的國家發展狀態匯報給那些開拓者,告訴那些逝去的開拓者,后輩們活得還算不錯。
老家伙最近覺得自己要死了,這才想起狼跑水村,覺得自己就算不能埋在這里,也需要把最后的時光留在狼跑水,
所以,他就回來了。
以前,他不是不能回來,而是不敢回來。
他當年帶著狼跑水云氏最優秀的兩百子弟參與救國,戰死了那么多的人,讓老族長郁郁而終,總是要有一個交代的。
到了他這個年歲,其實啥都無所謂了,就算是見到老族長,挨罵對他來說都是福氣。
他早就活得不耐煩了,想死就死,就算醫生在旁邊,也不耽擱他去見老族長。
之所以硬撐著留一口氣,是放心不下花叢里的那個小家伙。
院子里種了不少的花,絕大部分都是喇叭花,紫色的喇叭花,這東西只在太陽不猛烈的時候開放,一旦大太陽出來了,就會枯萎收縮。
云臨川喜歡喇叭花,因為這東西總讓他想起軍隊里的小號,只要沖鋒號吹起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還能再沖鋒一次。
漫長的一生都是跟著號聲來作息的,這讓他離不開喇叭,總想讓衛兵給他再吹一次沖鋒號,保健醫生卻總是擔心他一激動之下死掉。
只能種點喇叭花聊以自慰。
所以,他院子里的喇叭花在清晨開的如火如荼,還有兩根同樣帶著黃色喇叭的南瓜藤正在向屋頂匍匐前進。
光頭長須的云臨川倒在輪椅上,暗紅色的臉膛迎著初升的太陽,顯得有些發紫,偶爾睜開眼睛,掃視一下花叢里的云策,很是不滿。
云策正在收集喇叭花上的露水,這東西是老祖宗的最愛,據說,用這東西泡茶,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能清心明目,讓人精神抖擻一整天,老家伙就靠這東西續命呢。
重紫色的喇叭花里的露珠很少,一朵花里最多只有一滴,想要接滿一滿杯談何容易,偏偏他的手僵硬的厲害,干不好這個細致活。
他知道老祖宗在磨練他的心性,可是呢,他此刻心跳如鼓,手臂上的寒毛豎立,手才觸碰到喇叭花,花蕊里的那一滴露珠就從滾落了。
露珠這個東西非常的神奇,太陽沒出來的時候它就一直存在,只要太陽出來了,不論有沒有照耀到它,它都會立刻消失。
收集花露水需要手做到快準兩字,對此時的云策來說不是一個輕松的活計。
云策瞅瞅手里的半杯露水,對閉目養神的云臨川道:“老祖宗,您今天精神抖擻半天成不成?”
云臨川緩緩睜開眼睛,淡漠的道:“你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導致你在我跟前如此的不安?”
云策的手抖動一下道:“說到錢,我卡里有一百八十九萬,其中九十七萬是我爸媽留給我的,剩下的都是我這些年的工資,獎學金,稿費積累,哦,我還拿出一半的工資資助了貧困戶家孩子上學。”
“這一點我信,你從小就不是一個愛財的,那么,色呢?”
云策為難的道:“如果有醫學手段能證明處男的話,我就是。”
云臨川瞅瞅跟在身邊的保健醫生道:“小張,給他把把脈,看他到底是不是童男子。”
云策見張醫生走過來,嘆口氣道:“怎么就不相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