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消失,應天耀都不知道陶慧見過白敏心。
這大概是白敏心痛苦的生活里,第一次生出懦弱的惡意,她沒敢告訴應天耀,保持了沉默。
父母有近于無,連從小相依為命的奶奶也去世了,沒有親人,看不到前途、只剩下痛苦的人生,只剩下這一根握在手里的稻草了,她幾乎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死死抓住不放。
可自欺欺人只是飲鴆止渴,她懷抱著巨大的愧疚,每夜陷入噩夢,夢里都是陶慧對她鄙夷的眼神,和那些刀子一樣的話,連白天里意志都消沉下來,話也不愿意說。
應天耀不是沒有察覺,可他也沉浸在痛苦里,只以為是因為以前的事,兩個人常常對坐一天,彼此卻連一句話都沒力氣說。
這樣的日子,本來可以靜靜過去,直到過了很久后,白敏心有次再經過和陶慧見面那家餐廳時,在門口抽煙的經理追了過來,說那次她落了錢包,因為有錢和重要的證件,他們一直不敢丟,也聯系不上,這次好容易看到了,就要還給她。
白敏心接了過來,才發現那是陶慧的錢包,而且里面,還有一張驗孕單。
她的愧疚在那一刻達到了巔峰,幾乎要壓垮她,她不堪的人生,已經拖了許多人下水,現在還要加上一個無辜的孩子嗎?
她有什么資格剝奪應天耀做父親的權利,他那樣好,本來就該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那一夜,白敏心沒有一瞬合過眼,第二天,她決定去貴州找陶慧。
她知道應天耀也去找過,可他沒有陶慧具體住址,只能在茫茫人海撈針,而她憑著證件上的信息,或許能順利找到。
白敏心把小小的應白放到親戚那里照看,一個人默默地踏上了去貴州的路。
可白敏心懦弱人生中第二次的勇敢,讓她在半路因為車禍意外,成為植物人。
后來,應天耀猜到了白敏心去貴州是做什么,他沒再想過離婚,只是一邊照顧著她和應白,一邊在生意里逃避著這一切。
再后來,應天耀終于和陶慧重逢,兩人也知道了當年的種種,可白敏心是在去貴州的路上出事的,是為了讓他倆和好才去的,這條人命橫在那里,他們什么也不能做。
直到白敏心去世,兩個人才終于鼓起勇氣走在一起。
這里面,沒有人是完美的受害者。
應天耀并不愛白敏心,卻因為愧疚而娶了她,這樣畸形的關系,怎么能生出希望。他不忍心離婚,卻又愛上了別人,到頭來,反誤了卿卿性命。
陶慧到底介入了別人的婚姻中,她當時對白敏心的羞辱,亦是對自己的憤怒的宣泄,她愛應天耀,卻不愿相信他。
白敏心,她脆弱的一生,充滿了無數的痛苦和逃避,她不夠勇敢,不夠堅定,沒有鼓起勇氣報警,也稀里糊涂地拆散了別人。
諷刺的是,她人生唯二兩次勇敢的決定,一次是試圖追求愛情,一次是試圖彌補錯誤,到最后,讓她喪命。
沒有人,是完美的受害者。
每個人都在人生的岔路口上走錯了一步,然后便徹底偏離,再也走不回來。
痛苦如同一輪巨大的月,隨時低低地懸在空中,一刻都難忘。
唯獨作惡的人,逍遙自在,毫發無傷。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