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時一場暴雨來襲，血跡與尸體腐爛的腥臭都隨著雨水的沖刷而消失。山林間水汽氤氳，恍若仙境，美好的表象試圖將昨日發生的慘案隱藏。

銀靠坐在洞口，出神地凝視著雨滴拍打在泥土上濺起的水珠。

——他不知道能帶著弟弟去哪里。

銀狐天生以精氣為食。早年間，有許多同族犯下大錯，因此幾個仙門聯手將他們一族關押在這座山上，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沒有精氣可食，只能吃些野果。可山林內的果子根本不夠充饑，他們常年餓著肚子，僅靠微薄的靈力勉強活著。

直到一只昏了頭的銀狐以生命沖破禁制，仙門才突然想起他們似的，當天就下令誅殺銀狐一族。銀狐幾乎毫無反抗能力，現在，只剩下銀和阿灰兩兄弟。

「阿兄……」

聽到阿灰的呼喚，銀回過神，輕聲回應：「阿灰，過來哥哥這里。」

阿灰矮小的身子撲了過來，他瞪著圓滾滾的眼珠，看向躺在一旁的安妮：「這個大姐姐是……」

「她……幫了我們，一會兒你要和她道謝。」銀露出溫柔的微笑，大手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小腦袋。

「好！」

想到什么，阿灰突然攥緊銀的衣衫，神色黯然：「大家都死了……我們也會死掉嗎？」

阿灰仍舊是天真無邪的年紀，卻已經接觸了死亡。

銀盡量不露出哀傷的神情，神色堅定：「阿兄會保護你。」

雨漸漸停了，日光穿過逐漸散去的烏云照亮樹葉上的水珠，折射出的光芒讓山林間的各處都亮晶晶。

背起仍舊昏迷的安妮，銀握緊弟弟的手，走向未知的未來。

*

城鎮里正趕上早集，攤販的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將安妮從夢境中喚醒。

睜開沉重的眼皮，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截修長白皙的頸，銀色發絲凌亂地縱橫其上，襯得皮膚潔白如玉。隨后安妮嗅到了熟悉的香氣，她悄悄湊近，確認是銀身上的香味，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他背上。

銀的身體比在異世界時要消瘦很多，安妮被他過分凸起的肩胛骨硌得十分痛苦。但他卻走得很穩，讓她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醒了？」溫柔的音色偏帶著幾分疏離，銀側過頭，露出半張精致的臉：「能自己走嗎？」

安妮「嗯」了 一聲，銀便彎腰將她放下來。然而她的前腳掌剛剛接觸地面，雙腿就感覺到酸痛，腿心甚至脹疼到讓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銀只好將她重新背起：「算了。」

「麻煩你了……」

如此生分的交流令安妮有些不習慣，但也只能如此，誰讓此刻銀還和她不熟。

突然一只小手扯了扯安妮的衣角，她垂下眼，看到小男孩正在仰首望著她。

「姐姐，你救了我和阿兄，真的很感謝你！」阿灰露出無邪的笑容，小小的臉蛋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卻十分惹人憐愛：「阿兄叫銀，我叫阿灰，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