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嚴,你是個雜種。”
“可對于祁律來說,你是個好哥哥。”
眼角的淚痕斑駁著,她的眼睛里不停的分泌出眼淚,落在她的衣服上,濕了一塊,濕噠噠的黏著肩膀:“我算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可我不是個好哥哥……”
她的聲音輕輕的,哀痛輕飄飄地化作一團煙云消散在空中。
“閉嘴!我讓你閉嘴!”男人的胸膛高低起伏著,喉結滾動了兩下,神情暴戾y鷙,那雙幽深的黑眸亮起怒火,在黑暗的車內里像是一頭狂怒的野獸:“你以為說這些我就會放過你嗎?!別做這些無謂的掙扎!”
黑色的汽車行駛在機場外戛然而止。
男人掏出了懷里的手槍,槍口對準身邊的女人,y戾的眼眸在黑暗中閃動著鋒利的光芒:“下車。”
“別想跑,你沒它跑得快。”
她擦了擦眼淚,坦蕩無謂的從車里下來,站在空無一人的飛機場外,低頭看著遠處的燈火,遠遠的照過來,有幾縷落在她身上。
臨走前,她沒關臥室的燈。
希望那盞燈,能給她的妹妹照亮通往h泉的路。
男人隨之下了車,就連車鑰匙也一并丟在了車上。
這是條不能回頭的路,他再也不能回頭,于是身邊的這些東西,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他伸手,一把抓住女人的衣領拉向自己,將自己的胸膛緊緊的貼住女人的背部,像是情人之間的親密。而那把手槍也一并貼緊了女主的背部,她甚至能感覺到槍口的冰冷,透過衣服傳到四肢百骸。
“走。”
機場里沒有多少人,很少有人是這個時間出行。
他拿到了機票,坐在長椅上等著安檢上機。
趙又歡就坐在他身邊,很近,大腿能夠挨著男人的大腿。這片候機區域里幾乎沒什么人,祁嚴是這樣不知所謂,竟然直接將手槍拿出來在手里把玩。
她既怕死,又不怕死。
一邊想著去西京……把趙又喜帶回家,一邊又覺得這輩子太坎坷,還是早點死了再重來。
周遭一片安靜,身旁男人的呼吸聲能聽得一清二楚,她目不斜視,直直的望著遠方。
這會還有些時間,祁嚴靠在椅子上想要抽煙。
其實剛才在家里已經抽了夠多了,幾乎把抽屜里所有的香煙都解決的一干二凈。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想再抽幾根。
身上什么都沒有,他什么都沒帶,只有一把槍,還有身邊的這個女人。
于是他突然笑起來:“你怕死嗎?”
“怕。”她面無表情,坐得端正:“我還有事沒做完,我怕死。”
他偏過腦袋,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龐便多了幾分邪氣,看上去邪魅撩人:“我也有很多事沒做完,我甚至都沒個子嗣傳承。”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你,只不過你這個人很容易引起我的好勝欲,我總想要用很多法子壓你一頭。”他摸了摸下巴,那上面長了些刺手的胡茬。這是他從來不會有的事情,他有錢,身后有專門的造型設計師,會按時來給他打理。沒想到只不過一個晚上,他就長了胡茬,太快了:“我好像沒看你害怕的神情……?噢,好像有過,我殺那個警察的時候,你就挺害怕的。”
他笑了起來。
趙又歡安靜地聽著,耳邊吹來一陣陣涼風。
這樣空曠的地方,吹來的風大多都是涼爽的。
男人猛地變了臉色,將她一把從長椅上抓起來緊緊地鎖在身前,變化這樣快甚至她都沒來得及反應那把槍就抵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沉下臉,對著空無一人的候機室里出聲道:“別躲著了,趕緊出來吧。”
什么人都沒有,只有他的回聲在這片空曠的候機室里飄蕩。
趙又歡什么都沒察覺到,可是不過一會兒,候機室的周圍就冒出了黑壓壓的人頭,二樓的位置,他們周圍的環境,一下子瞬間冒出許多穿著g練警服的警察。
他們警帽上的警徽在熠熠生輝著,嚴肅正經地盯著她身后的這個男人。
都來了。
程毅率先站了出來,在這一片人群中,他是最為出彩而又令人深刻的一位。
遠處的狙擊手,本來想要一擊斃命,卻沒想到祁嚴這個人如此警惕,瞬間就察覺到一丁點不對勁,立馬挾持了趙又歡擋在身前。
他的氣息很重,也很近,這樣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耳邊:“程警官。”
他將抵著女人背部的槍,抬至對方的太陽穴。
這樣死亡率大幅度升高。
打到背部不一定會死,但是太陽穴這個一擊斃命的地方,沒有人逃得過。
趙又歡閉上了眼。
黑漆漆的槍口是這樣冰冷,就這樣緊貼著她的肌膚,讓人毛骨悚然。她的心跳在加速,很快,快得都無法承受這樣的跳動,害怕會導致缺氧,缺氧會讓心臟不斷收縮緊張。
“祁嚴。”程毅緊緊地盯著他對準趙又歡的槍口,他的手指就放在扳機上,岌岌可危:“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反抗?!”
“人都想活著。”
男人的胸膛是有熱度的,竟然莫名的在這片令人生涼的地方溫暖到她。
“放下你手中的槍!”他盡量放低姿態,勸誡著眼前的男人:“跟我們回去,你還有一線生機!”
“少放p了。”他笑起來,緊緊抱著女人沒有放手:“我不可能活下來的,我只有死路一條。h泉路上這么孤單,總要有個人給我作伴。”
“你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還不夠嗎?!阿歡已經被你折磨了這么多年,你還不肯放過她!”
“是啊。”他笑道:“我要折磨她一輩子,窮極一生。”
趙又歡募地睜開眼睛,在凌晨午夜中閃閃發亮:“程毅,連同我一起殺了吧。”
后面的話,她是對著身后的男人說的。
“我剛才很怕死,就像你說的,我害怕趙又喜躺在西京的太平間里沒人收尸。可是就在剛才,我想通了。與其給她收尸,不如去h泉路上給她作伴。她這樣膽小,沒了我可怎么辦。”
程毅紅著眼睛怒吼著:“阿歡——”
她笑起來,月明風清:“程毅,到時候麻煩你,把我和喜妹葬在一起。挑個好地方,有太陽能照到的那種,太y涼,我妹妹住不慣。”
祁嚴變了臉色,但嘴角還是上揚著,盯著這群黑壓壓的警察仍是一臉無畏:“好啊,那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上面的領導說要活抓審判,但實在沒辦法,就地解決也可以。
無論是什么結局,他都能升職。
可是這個時候,程毅竟然想放他走。
他瘋了。
他紅著眼睛,囁嚅著唇瓣,同眼前的男人談判:“祁嚴,你把阿歡放了我讓你走!”
一旁的其他警察變了臉色上來說了一句:“程隊……你這是……”
“不用了。”她笑了笑:“我早就活夠了。”
“說起來,這輩子也沒什么過的舒心的時候。人要活的這么累,還是算了吧。”
男人偏過頭看了看緊緊抱著的女人。
她笑著,有淚水從眼睛流出來滑進她嘴里,可是她一點都不恐懼,只不過對于死亡這件事,人都會下意識的害怕。祁嚴槍法應該挺準的,一槍下去,不出意外她就會立馬倒地死亡,死亡不會有多痛苦。
遠處的狙擊手,瞄準了男人。
他冷笑著,喚她的名字:“趙又……”
就在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一枚子彈穿過層層包裹,猛地穿透了男人的身體!一秒鐘的時間,身后的男人就這樣猛然倒地!
她四肢百骸和所有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被凍結成冰,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還能感覺到那枚子彈就在剛才穿過了她的發梢……
天地之間,渾然一體,她耳朵嗡嗡作響,全身無力無法動彈。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覺不到。
有人上來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阿歡……阿歡……”有人哭喊著抱住她:“沒事了,你沒事了……”
她微微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啞巴,張著嘴什么都說不出來。手指微微動彈的一瞬間,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只有眼睛里溢出的淚水展示著她的恐懼。
有血液慢慢的流在她手指上,像是情人一般纏繞著她的手指,依依不舍。
她竟然……沒死……
她以為那個男人……會開槍的……
那群警察一嗡而上,立刻開始處理工作。
“阿歡……”程毅紅著眼睛攬她入懷:“沒事了沒事了……”
她甚至不敢轉頭看看倒在身后的男人的尸體。
流在她指尖里的血液是冰冷的,剛才男人的胸膛是溫熱的。
她呆愣愣地流著眼淚,迷茫而又恐懼地抓著程毅的衣角:“……程毅……我還活著……”
她竟然還活著……
她竟然……毫發無傷的活著……
“是,你還活著。”三十好幾的男人在她面前哭的像個小孩:“從此以后我的阿歡,要萬事大吉!”
她不敢相信,僵硬地轉過頭,正好看見被蓋上白布的男人尸體,有血液滲了出來,染紅了蓋著的白布。這樣高大挺拔的男人,這片白布蓋不住他的高大,一只手臂露了出來,在空中飄擺著。
一顆圓圓的東西,像是一個小鋼球一樣。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
穿越過人群,滾至她的腳邊。
她呆愣愣地看著,最后伸出手,將它拾了起來。
那是一枚圓潤而又精致的小鋼球,在光照下熠熠生輝著,漆黑的外表泛著鋒利無比的光芒。
這是一枚子彈。
子彈,哪里來的子彈?
那一瞬間,她愣住,大腦失神——這枚子彈是從哪里來的。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從地上戰戰兢兢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沖向正在收拾遺物的警察,朝著他們撞了過去!
“唉……唉!女士!”
她強行奪走他們手里的,祁嚴的遺物——那把手槍。
熟練的將手槍的彈夾打開,明明應該躺著一枚子彈的彈閘里,竟然空空如也……
她眨了眨眼睛,咬著牙,雙手緊緊的抓著手槍微微顫抖,有淚水落在這把時常被男人佩在身上的手槍槍身上。
他是什么時候,把子彈從手槍里取出來的——
她竟然不知道!
他這樣薄涼殘忍的男人,到最后,終究還是放過了她。
祁嚴一直是個挺自私自利的人,既薄情,又冷血。大概這輩子唯一的柔情,只留給了一直相伴在旁的弟弟身上。
其實他是真想殺了這個女人,這條路上她嘮嘮叨叨的說著她的過往,竟然試圖在一頭野獸身上找到一點良知。
但是后來他突然想到那年他殺了那個警察,這個女人躲在自己的書桌底下瑟瑟發抖慌張無神露出來的恐懼,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于是把玩手槍的時候,終究還是將子彈取了出來,放在了口袋里。
算了,槍聲確實挺可怕的。
位于高空兩萬里之上的祁律,突然痛哭出聲。
他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全身潰敗疼痛。
身邊的人上前來安慰他:“小祁總……”
他搖著頭,除了哭,什么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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