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辰垂著頭，雙手緊握。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害怕直視柏川的雙眼。

分明還是他的臉孔，他的身體，他的味道……如此逼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卻再也不一樣了。

腦中只剩下那一夜的場景。

柏川一直跪在星空下飄揚的花瓣中。

那時，他的眼神是極致的絕望，卻不敢面對自己。就像此時此刻，自己害怕面對他一樣……

曾經深深迷戀的人，在那一晚……已經消失了嗎？

良久，對面的人站起來，繞過茶幾在淺辰身邊坐下。

“我沒有那個家伙的半點記憶，或許也沒有他的能力與才華。”放低了聲音說話的第二人格，竟有著和那個柏川相同的感覺，“但是在十一歲之前，我是個完整的人。我記得自己在歐洲發生的每一件小事，與母親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還有被父親親手開槍打中腰部的瞬間。”

淺辰遲疑了一下，抬頭看著他。

“米糕，還有所有的人，都希望那個手腕強勢又才華橫溢的人回來。而你想看到的，也是自己又崇拜又愛慕的戀人……”柏川身子有些僵硬，姿勢也不再那么瀟灑了，“可是，我也是柏川。在那次事故之后記憶變得零散起來，每次好不容易醒來，周圍的人期望看見的人卻不再是我了。”

淺辰有些語塞。

一直以為這個柏川神經比較大條，并不會留意到大家的真實想法，沒想到……

終于，他抬起淺辰的下巴，輕聲說道：“那個人格奪走了我所有的東西。包括我喜歡的人。”

望著眼前人不知所措的雙眼，柏川緩緩問道：“小辰，明明先追求你的人是我，先吻你、和你親熱的人也是我，這些你都知道。為什么……還是會只愛他一個人？”

看著他用認真又單純的眼神詢問自己，愧疚感幾乎殺死了淺辰。

而他還是繼續問道：

“是因為他比我成熟嗎？還是因為他是天王巨星，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如果是這樣，我也可以做到變成他。如果你喜歡他的性格，我也可以改變自己——”

“都不是。”淺辰搖搖頭，推開他的手，“我和柏川早就分手了。”

“什么？”

“我出軌了。然后我們就分手了。”淺辰站起來，“就算他現在回來，也會很討厭我。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值得被人愛的人，所以你也不用難受。”

他無視身后的叫喚聲，快步朝門外沖去。

實在太疲憊了。

什么也不愿意想，不愿做，不愿期盼。就連自己一直熱愛的事業，珍惜的朋友親人，也變得毫無意義。

淺辰回到家中，立即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一直以為就算分手也能繼續關注柏川。就算不在一起，也可以默默地喜歡他。他甚至想過，陪源風走過最后一段，就回到柏川身邊……

但現在，那個他最重視的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兩個人曾經一起創造的那么多幸福的回憶，在這世界上，也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淺辰在半夜被噩夢驚醒。

明明沒有吃太多東西，卻有翻江倒海的反胃感。他沖到洗手間，大大開了水龍頭，對著馬桶干嘔起來。

吐不出任何東西，但不斷的咳嗽和惡心感讓他感到缺氧窒息，臉脹得通紅，痛苦得一直掉眼淚。就像是馬上就要死掉一樣。

和柏川在一起的時候太幸福，幸福到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導致他掉以輕心地認為，這份平淡就算失去也頂多只是小傷而已。

將這個人從生命中移除，他確實還能活下去，卻也像殘疾一樣不再完整。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沒有柏川是不行的。

但是……太晚了。

強烈的不適與痛感讓淺辰甚至沒有機會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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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看著眼淚大顆大顆流入馬桶中，卻一直痛苦地干嘔。

——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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