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郡府喝杯茶,聊聊你要說的事兒。”
唐禹拍了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有什么大事要說。”
李闕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四周,猶豫了一下才道:“不如隨處走走,邊走邊說。”
唐禹看了一眼他身后,道:“這么多人跟著,走哪兒都被注意著,哪有什么意思。”
李闕回頭道:“你們自己找地方待著,別妨礙其他人,我和唐公走一走。”
“將軍…這…萬一…”
侍衛有些擔心。
李闕擺了擺手,然后對著唐禹道:“走吧,我們邊走邊說。”
唐禹點了點頭,道:“李將軍想說什么?”
李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以為你做了廣漢郡公,擁有了充分的自治權之后,應該會做很多大事。”
唐禹一愣,隨即笑道:“我做的難道不都是大事?”
李闕道:“我以為你會招兵買馬,繼續擴大兵力,積累更多的糧草。”
“沒想到你在修路,幫忙種地,秋收,以及弄所謂的交易市場。”
唐禹聳了聳肩,往前走的同時,緩緩說道:“這些難道不都是大事?”
“自古以來,無論是人還是畜生,最大的事就是生存下去。”
“我來的時候,這里的百姓悲慘到荒誕,到處都充斥著自毀情緒。”
“我不能讓他們以這樣的狀態來參軍吧?否則我得到的只會是一群樂子兵。”
“打起仗來,我在前面沖鋒,他們在后面喊唐公耍得好啊,那我不完蛋了。”
李闕喃喃道:“會、會那樣么?”
他顯然并沒有唐禹了解這里的百姓,他畢竟一直住在成都最繁華的地方。
唐禹道:“而且啊,發展民生比練兵、打仗難多了。”
“清丈土地總有人隱瞞,清理戶籍呢,許多流民認為這是朝廷要屠殺流民,漫山遍野的藏。”
“北邊山區還有僚人土著,一副要干我們的樣子。”
“哎,麻煩啊,我手底下的兵到處找人,做了不知道多少工作,才慢慢完成了那些。”
“修水渠更麻煩,我發動士兵、流民、村民,集中修復綿水、雒水等關鍵河流的渠堰,想要恢復‘綿雒灌溉’工程,以工代賑,也算是給百姓們一點創收機會。”
“結果報名超標不說,大批人偷懶,混吃混喝,甚至為了爭奪輕松的崗位大打出手,形成了好幾撥村與村之間的械斗。”
“我一氣之下,當天就殺了六十多個人,一下子把他們殺服了。”
說到這里,唐禹笑道:“百姓啊,就像女人和孩子,對他們太溺愛,他們就變壞,但對他們太差,他們又活不下去。”
“只能對他們好的同時,還要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這一切來之不易。”
“現在又有新的問題了,據說今年有些家庭糧食充足,就開始犯懶了,打算明年直接不種地了,先躺平一年再說。”
“哈,哪有那么容易,我直接把他們分配到各個保甲聯產的隊伍中,他們不干活,其他人就必須要多干,這樣互相監督,才能保持生產力。”
李闕聽得云里霧里,喃喃問道:“糧食收成多了,反而不想種地?”
唐禹笑道:“總有懶人,是嗎?收入越高的時候,越不想干活,因為有底子可以供他懶惰。”
“人性復雜得很,有幾人能真正記得初心呢?”
“就比如你李闕,當初在北方,可能是個好人,來了南方之后,不也忘了初心,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了嗎?”
李闕愣住。
他看向唐禹,疑惑道:“唐公何故如此說?我…我一直以來,但求無愧于心,所做作為,從來不敢昧著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