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因羅曄與衛烜這對不是父子勝似父子的翁婿多喝了幾杯,兩人皆有了些醉意,衛烜和阿菀便被康儀長公主留下,讓他們在公主府稍作歇息。
衛烜直接歇在了阿菀未出閣前住的院子。
阿菀擰了巾子給他擦臉,見他懶洋洋地倚坐在床上,臉上略有薄暈,一雙眼睛卻亮晶晶地四下打量,忍不住好笑道:“又不是沒見過。”這廝小時候是個沒顧忌的,時常翹課來找她,直接進出她的臥房,后來長大一些,不能如此自由隨意了,卻懂得了夜探深閨。
想到那段時間時常要擔心他不小心被人發現,毀了兩家的名聲,阿菀也有些噓唏。不得不承認,這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莫不是如此,方會暗地里給皇帝辦事情么?雖不知道衛烜給皇帝辦的是什么事情,可想到他曾經受傷,阿菀心里又有些擔心。
“那不一樣。”衛烜乖乖仰著臉,讓阿菀幫他擦干凈后,便躺在床上。
雖然這床上的被子是嶄新的,可是仍是覺得上面沾染了阿菀的氣息,這是阿菀未出閣前住的地方,康儀長公主夫妻唯有一個女兒,自然是將女兒住的院子留下來紀念,不會動這里分毫,保持著阿菀未出閣前的擺設,每日依然有丫鬟們來仔細打掃。這個地方,兩輩子以來,他皆是只能偷偷地來,現在卻以女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入駐此地,心里如何不激動。
阿菀覺得他醉了,給他擦干凈臉后,拍拍他,讓他躺下歇息。
可誰知衛烜卻拉著她不放,讓她陪他一起歇會兒。
“醉了?”阿菀湊近他仔細看。
衛烜笑瞇瞇地說,“沒醉,我的酒量極好。”
雖然他說沒醉,可是那微紅的俊臉,還有呵出來的酒氣,都讓人覺得是醉了,估計這會兒是在發酒瘋呢。喝醉酒的人是不講道理的,阿菀被他拉著不放,最后無奈,只能被他拽上了床,和他一起睡了個午覺。
歇了個晌午,時間差不多時,阿菀便在丫鬟的提醒下起來了,兩人梳洗好,便去前院與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辭行。
羅曄是真的喝醉了,被叫起來時頭疼不已,不過仍是強撐著起來。可能是受到酒精影響,這會兒正感性著,拉著阿菀不放,嘴里念念叨叨的,直到衛烜保證只要有空就會帶阿菀回娘家看他們,才依依不舍地讓他們離開。
縱使不舍得,康儀長公主夫妻也知道女兒成了親后,已是別人家的了,心里傷感不已,也只能目送她離開。
阿菀登上馬車,回頭看著一路送出門來的康儀長公主夫妻,夫妻倆并肩相扶持著,直到馬車快要消失依然沒有收回目光,雖有一群下人簇擁著他們,但是看著卻十分孤單,讓她心中酸澀難受。
“怎么了?”衛烜對她的情緒很敏感,略一想便明白了,握著她的手道:“你若是舍不得他們,時常回去看他們便是了。”
阿菀勉強道:“我覺得他們太孤單了,我一嫁人,家里就只剩下他們兩人……”若是公主娘能再生一個弟弟陪著他們多好?
衛烜對此可沒辦法,并且略有些心虛,畢竟是他巴不得早早地將阿菀娶進門來的,為此自家流氓爹還坑了羅曄。不過,康儀長公主的身子不好,聽說當初生阿菀時傷了身子不能再生了,確實有些可惜,如果能讓他們再生個孩子,有個孩子牽絆著,應該不會那么孤單,阿菀也無需如此擔心他們。
想到這里,衛烜心里一轉,便有了主意。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空雖然有些陰沉,到底沒有下雨,地面也干躁了一些,少了許多積水。
馬車剛過朱雀街時,衛烜突然叫停車,吩咐了幾句,回頭對情緒依然不高的阿菀道:“前面有一家炒貨店,里頭的糖炒栗子的口感極綿軟香甜,據聞是百年的老店的,很多婦人皆愛吃這家的烽栗子,我讓路平去買些來給你嘗嘗,不過不能食太多。”
這體貼的舉動終于教阿菀面上露出了些笑容,聽到外面的人聲,終究是耐不住撩起了車簾往外看,便見到了一條熱鬧的街道,兩邊皆是各種鋪子,儼然就是一條熱鬧的商業街,多是賣干果吃食等東西,往另一條街道看去,那里又是賣些文房四寶,十分整齊。
因為下了一場秋雨,多少對街上的生意有了些影響,沒有平時的熱鬧,不過街上的人還是挺多的,也有很多像他們這樣,將馬車停靠在旁邊,打發家中下人去買些零嘴吃食等玩意兒。
作為一個自幼身子孱弱的貴族女子,阿菀甚少有出來逛街的機會,對這熱鬧的市井之地接觸也少,這乍然一看,不禁看得頗為興味。
衛烜見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低沉,心里終于松了口氣,也不阻止她這種不符合規矩的行為,反正世子爺他縱容得起,誰敢不長眼睛地看過來,直接打回去便是。
正看得起勁時,突然見到不遠處一輛馬車駛過來,然后停在了一家鋪子前,在車夫停好車后,從馬車里下來一個少年,那少年轉身從車廂里扶著了一個小姑娘。阿菀一眼便認出了那兩人,正是衛珺兄妹兩人。
因距離有點兒遠,阿菀也未去與他們打招呼,正欲放下車簾時,誰知道衛珠眼睛尖,竟然看到了她,竟然還拉了下她兄長,示意他朝這邊看過來。
等衛珺兄妹過來與他們打招呼時,衛烜臉色黑了。
阿菀請他們到車廂里一敘,笑問道:“真是好巧,你們怎會到這里?”
衛珠嘴快地道:“我今兒和大哥一起回外祖母家探望外祖母,剛才是要去給二哥買些他愛吃的干果的,卻不想,在這兒見到你們。表姐,你們這是……”
衛珺含笑道:“今兒是表妹回門的日子,你們這是剛從公主府回來?”
“正是。”
聽到這里,衛珠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道:“抱歉,今兒事情多,一時間忘記了。”說著,她瞄了一眼坐在阿菀身邊的少年,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他,雖覺瑞王世子生得俊美不凡,這份顏色過份出色了,可是那雙眼睛像淬了冰一般,冷冰冰的,含威帶煞,不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一眼就讓她心顫,忙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許是看出妹妹對衛烜的懼意,衛珺也不欲在這里多停留,很快便同他們告辭了。
因是在路上,也不好敘話,阿菀笑著同他們道別,正好此時,路平也將東西買回來了。不僅買了糖炒栗子,還有很多種店家推薦的干果及蜜餞,甚至有些酸嘢,這倒是合了衛烜的胃口。
衛烜接過糖炒栗子,手里忙著給阿菀剝栗子,心里也在想著怎么將衛珺兄妹幾個與阿菀隔開,最好讓他們老死不相往來。雖然這輩子他們兄妹幾個什么都沒做,各人的命運天差地別,可是他心里就是膈應得厲害。且方才衛珺雖然神色平常,笑容溫雅隨和,可是同為男人,他如何感覺不到衛珺看向阿菀的目光帶了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