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鄭軾眉頭皺起臉有不悅之色,這婦人嗓門又陡然低下去:“小婦人可是在碼頭等了半夜了,可憐小婦人一雙小腳現在是酸痛難當,若攬不到一個客人回去,少不了要挨打、受餓——”,聲音是嬌嬌怯怯、模樣是楚楚可憐。
自號三癡道人的鄭軾頓覺過意不去,他有沒注意到四海居的伙計在門邊看熱鬧捂嘴偷笑,他問曾漁:“九鯉,不如你與令堂、小妹也到梅花客棧去住,這婦人說她們梅花客棧雅致得緊,離此也不遠。”
還沒等曾漁開口,四海居那個看熱鬧的伙計不依了,叫道:“這位曾公子一家已經在我們四海居定好了客房。”說著過來幫四喜搬書篋,壓低聲音對曾漁道:“曾公子,這婦人是設局訛人錢財的,讓你這朋友莫要上當,什么梅花客棧——”
那婦人見這個店伙計在曾漁耳邊嘀咕嘀咕,料想是在說她的壞話拆她的臺,兩手叉腰尖聲道:“毛小二,大家都是鄰里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你莫要砸人飯碗,奴家若做不成生意,明朝我一家老小七八口就全到這店里討飯吃。”
那叫毛小二的店伙計趕忙道:“我自問曾公子要不要備水沐浴,誰耐煩管你的事,曾公子、曾奶奶,時辰不早了,進客房歇息去吧。”
那婦人就撒嬌弄癡拽著鄭軾走,鄭軾明顯吃不消婦人這一套,對曾漁道:“九鯉,那我明日一早來尋你,我們一道去游鵝湖書院。”便要跟著這婦人去——
曾漁攔住那婦人道:“你知道這位鄭公子是誰?”
婦人道:“住店客官嘛,遠來都是客,小婦人定會竭誠款待。”
曾漁笑道:“你莫要白費心機和氣力,這位鄭公子是貴溪縣學的秀才,若鬧出什么糾紛要上公堂,總是秀才有理,你可明白?”
那婦人一聽這個鄭軾是秀才,衣巾不象啊,秀才的方巾襕衫她豈會認不出來,這姓曾的書生是唬人的吧,老娘難道是嚇大的,正待鼓唇搖舌哄了鄭軾離開這里,卻聽鄭軾那個挑擔的健仆“嗬嗬”憨笑道:“我家少爺考秀才考了十四年,這回考在第四十二名,就取在最后一名,好運氣啊,差點又要落榜,嗬嗬嗬。”又是一陣憨笑。
婦人善能察觀色,這姓曾的書生或有虛,但鄭軾的這個憨仆不象是會說假話的,當下二話不說,捏起裙角就走,三癡道人鄭軾還莫名其妙,叫道:“你這婦人怎么就走了!”
婦人頭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街角燈影里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