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流了不少血,明顯萎靡不振,雖然書笈架子上還系著幾只粽子,但口渴也吃不下,又沒個躺著休息的地方,落魄邯鄲道都沒這么慘吧——
曾漁并不傷感,困難只是暫時的,好比那****與母親、小妹從石田出來遇到雷雨一樣,天總會放晴的,說道:“四喜,你靠墻坐著吧,閉目養養神,我先去探探路,不是說往前一里多路就是青田村嗎,我探明了再回來攙你一起去。”
正待開步走,四喜卻拉住他的袖子:“少爺,天黑路不好走,少爺不要去,萬一絆倒跌傷或者遇到野狗豺狼什么的,會有危險。”
曾漁有些遲疑,他心里也沒底,不知道青田村是不是就在一里外,而且這燈籠里的小蠟燭也燃不了多久,黑燈瞎火的若再迷路那可糟糕——
“少爺,我不渴,身體也沒什么事,就靠坐在這里休息也很好,這里涼快呢。”
四喜說著挪了挪屁股,好讓自己靠坐得舒服一些,又道:“少爺你也坐著歇歇氣,吃個粽子,我也吃一個。”
這粽子還是前天從鷹潭鄭軾家里帶出來的,當時帶了十二只粽子系在書笈架子上晾著,天氣雖熱,但這種加堿的糯米粽子不容易餿,可以吃幾天,咸肉餡的,很好吃,只是現在口干沒水喝,有點難以下咽——
曾漁慢慢嚼著糯米粽,嘴巴里還有仙鶴草和艾葉的苦澀,真是五味雜陳啊。
四喜伸長脖子咽下一口粽子,低聲道:“那個老太婆真兇,還說要放狗咬我們,那個小姐心地卻好,真不象是一家人。”
曾漁道:“少說話,養養神,粽子吃不下就別硬吃,噎到了可不妙,餓一餐不打緊,等天亮就好辦了。”
四喜答應著,把吃了一口的粽子用粽葉裹好,留到明天早上吃,然后就靠在土墻上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實在是累啊。
曾漁也很困,但他習慣入睡前要練一遍八段錦,只是今夜比較為難,叩齒三十六可以,漱津三十六就不行了,口渴啊,勉強練罷八錦圖勢,合衣靠坐在土墻下,就準備這樣對付一夜,插在墻上的那盞白色小燈籠里的蠟燭這時也快燃盡了,回光返照似的分外明亮,曾漁這時才看到那白色的燈籠紙上還四面畫著水墨畫,畫的都是魚,分別是鱖魚、鱒魚、魴魚和鯉魚,四種魚都是小魚苗,偏瘦,筆墨洇染,簡潔有韻味——
曾漁心想:“繪這燈籠的人水平不低啊,而且不俗,那垂髫少女應該畫不出,那兇惡老嫗,呃,還是不要去想了,免得壞了興致。”
燈籠里的燭火慢慢暗淡下去,燈籠上畫的四條魚也逐漸模糊進黑暗里,要相忘于江湖了吧——
就在曾漁將要睡著之時,聽到院內響起細碎腳步聲,若是白天,這腳步聲肯定聽不清,夜里萬籟俱寂,稍有點動靜就入耳了。
腳步聲似乎不止一人,走到院墻木門邊,抽掉門栓的嘎嘎聲、木門從里拉開的吱吜聲,燈光泄出,兩個人走了出來——
曾漁坐直身子定睛看時,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手提燈籠穿著青色褙子的少女,少女披發垂髫,身形如春日小樹般秀挺,但清秀容顏猶有稚氣,這正是方才借他燈籠的那個好心腸女孩子;
而跟在垂髫少女身后的卻是個女尼,光頭緇衣,手捻佛珠,雙眸清亮,緩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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