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大喜,曾漁也不想待在這墻根下過夜,梔子花雖然香,蚊蟲卻也不少,這樣的況味很難消受,忙道:“多謝師姑,我二人天一亮就走。”
女尼“嗯”了一聲,手里燈籠劃了半個圓,掉頭向院門走去。
曾漁攙著四喜跟上,四喜轉頭看著臥牛石邊的書笈和包袱道:“少爺,還有行李。”
書笈也就罷了,包袱里有銀錢,雖說擱在這里片刻工夫不見得這么巧就有人順手牽羊拿走,但還是小心為上,已經夠落魄了,可不能雪上加霜,曾漁抓起包袱挽在臂彎,與四喜跟著那女尼進了院門——
正好那少女碎步出來,有些驚訝道:“娘,你肯讓他們進來了!”
女尼道:“讓他們二人在茶寮草堂過一夜,明日一早就離開。”
少女有些歡喜,輕笑道:“娘心地真好,我就知道娘不忍心的。”
女尼道:“不要啰唣,你帶他二人去。”把手里的燈籠遞給少女。
少女答應了一聲,接過燈籠對曾漁道:“書生請跟我來,小書僮走路小心些,莫要再跌到,這里有臺階的。”又道:“輕聲些,莫吵醒嚴婆婆,不然就鬧因翻天了。”
主仆二人答應著,跟隨少女繞過一座大房子,又走過一個小院,到了一處房子前,看屋檐有披垂下來的茅草,少女道:“這就是茶寮了,我娘飲茶的小室,你們二人就在地上將就一夜啰,地上鋪著篾席的,喏,這是你們的葫蘆,早知道你們要進來就不必盛水了,這茶寮里就有水。”
少女語速不快,語調溫柔,聲音很是悅耳,又問:“那盞魚燈籠呢,哦,還插在墻上啊,我去取,這盞就留給你們了。”
曾漁道:“我隨小姐一塊去,我有書笈還在門外,要搬進來。”
依舊是少女提著貓燈籠,曾漁跟在身邊走出院門,從土墻縫隙中拔了那盞魚燈籠交給少女,然后背起沉重的書笈,待要來提貓燈籠,少女道:“我幫你照著。”
曾漁道:“多謝。”背著書笈隨那少女進門,立了片刻,等少女重新拴好門。
少女提著一明一暗兩只燈籠過來了,邊走邊道:“書生,還未請問尊姓大名?”
曾漁含笑道:“我姓曾名漁字九鯉。”
少女訝然道:“什么魚,鯉魚?”
曾漁道:“嗯,就是鯉魚,名是三點水的漁。”
少女“格格”笑起來,將手里那盞已熄滅的魚燈籠凌空一晃,說道:“這上面就畫著魚,曾書生看到沒有?”
突然聽到有人在暗處輕咳一聲,就是那女尼的聲嗽,少女道:“娘,你黑黢黢的站在那里做甚?”
幽暗處的女尼道:“把燈籠給曾公子——曾公子,怠慢了,夜里莫要出茶寮,黃狗認生,恐怕會咬傷人。”
方才少女進進出出,那大黃狗也是跟進跟出,忠心得很。
少女辯道:“阿黃不——”
“好了,曾公子快去茶寮吧,請記得明日一早必須離開。”
女尼從黑暗處走出來,打斷少女的話。
曾漁躬了躬身道:“多謝師姑收留,我主仆二人天一亮就離開。”說罷從少女手里接過貓燈籠往茶寮走去,聽得身后少女小心抱怨:“娘為什么這般不近人情,象嚴婆婆似的?”
曾漁沒聽清那女尼怎么回答,他走過去了,他想:“這里似乎就住著嚴婆婆和這母女三個人,我和四喜能進來有個容身之處真是不易,大明朝的人還是人情味濃,古風猶存哪。”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