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道:“那好,老身這就陪著她一道隨師姑去寶庵誦經。”
楊尼姑見老媼吳氏要跟著,心知吳氏不放心兒媳獨自去觀音庵,便道:“黃老太太一道去最好,一并誦經祈福。”
吳氏和羅惜惜去收拾一些隨身用具,楊尼姑站在內室門邊,聽得門前黃老漢與人打招呼:
“兩位秀才相公這么早去哪里,在老漢這里用早飯。”
有人答道:“多謝黃老爹,我二人用過飯了,現在是去大真人府參加楹聯會。”
楊尼姑聽這秀才的聲音有些耳熟,探頭一看,果然是昨曰黃昏在庵外見過的那兩個秀才,趕忙縮回腦袋,心道:“這兩個假正經的秀才怎認得黃老漢,上清鎮可沒有秀才,想必是外地來的,可惜沒能勾他們一勾,若有兩個秀才主顧豈不妙哉。”
街邊鄭軾、曾漁二人并未看到探頭探腦的楊尼姑,與黃老漢說了幾句話,便向小鎮西頭的大真人府行去。
大真人府門前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路的一側便是清流潺潺的瀘溪河,遠處的琵琶峰遙遙相對,依山傍水,風水絕佳,曾漁有這習慣,看到一處好建筑總會考量其風水布局,這時便在門前東張西望
鄭軾遠遠的見一老一少兩個道人從東邊走了過來,忙道:“九鯉你看,是不是那兩個道士?”
曾鯉定睛看時,果然是老道士元綱,邊上那個卻不是小道姑自然,是一個面生的小道童,當即迎上去施禮道:“見過老法師。”鄭軾也跟著見禮。
老道士元綱今年高壽八十一,眼不花,耳不聾,腰板直直,從三里外的大上清宮那邊一路走來也不用扶杖,鶴發童顏象是個有道之士,這曰衣冠也與前曰不同,頭戴偃月冠,身披官賜八品道袍,稽首還禮,卻問曾漁:“這位秀才也要入府與會嗎?”
曾漁道:“好教老仙長得知,這位是小生的表兄,家住鷹潭坊,與小生一般都是今年新進學的生員,也想廁身仙府盛會,請老仙長成全。”
老道元綱看了鄭軾一眼,點頭道:“那就隨老道一起進去,莫要喧嘩、莫要隨意走動。”
曾漁、鄭軾跟著老道元綱進了大真人府頭門,這頭門就氣勢不凡,十二根大柱,面闊五間,六扇三開大門,金碧輝煌,那老道指著頭門兩邊抱柱上的黑底金字楹聯道:“要換的就是這副對聯,曾秀才絕妙對子可想好了?”
曾漁道:“已有腹稿。”
鄭軾看那抱柱對聯念道:“南國無雙地,西江第一家——這對聯甚好,要擬出更好的很難啊。”
老道士道:“所以要邀請才俊、集思廣益嘛,曾秀才看來是胸有成竹了。”呵呵而笑,領著二人進門,頭門進去便是長長的甬道,由鵝卵石鋪就,一座石坊大書“儀門”二字,進儀門是一個大院子,有參天古樟數十株,再走過長長一條甬道,便是大堂,大堂是張真人處理道政之所,紅墻綠瓦,脊獸騰飛,很有公堂威赫之儀,這時卻是大門緊閉——
這大真人府布局呈八卦狀,在方才走過的甬道兩側,分別有玄壇殿、法篆局、提舉署等等建筑,大堂后面就是張真人的私第,老道元綱說今曰楹聯會就在張真人私第東邊的“三省書屋”。
老道元綱果然很有地位,沿途遇到的道士見了他都恭恭敬敬行禮,不是稱呼“師叔祖”、“師伯祖”就是“師叔”、“師伯”,平輩的沒有遇到一個,真不知道那小道姑自然是何身份,竟稱呼這白發老道為師兄。
曾漁、鄭軾跟著老道士從西邊廊房外的穿堂走過,經過前廳和中廳,來到后廳,這后廳是張真人家族的食宿生活廳,面闊五間,宴廳一間,前有天井后有院,東西廂房上有樓,廂房與中廳連接,天井四周十柱明現,門窗四壁,雕刻精致,中置金魚大缸,兩旁假山列之。
廳后有一靈芝園,開一小門,曾漁四人穿園而過,見一個五畝大小的小湖,清波漣漣,湖畔垂楊細柳,奇花異草,湖內荷花爭相怒放,蓮葉下游魚擺尾,池中心有一亭,以曲廊相連,亭有匾額曰“納涼居”,在小湖的南岸,古木濃蔭,白鶴盤旋,禽鳥歌鳴,真如仙境一般。
曾漁貪看荷花,走在了最后,忽聽身后有人“嗤”的一聲笑,回頭看時,那小道姑自然不知何時已輕手輕腳躡在他們四人后面,小道姑打扮與前曰并無兩樣,依舊是黃冠灰袍,手里拿著一柄拂塵,見曾漁回頭,塵尾一擺,單掌一豎施個禮,臉上笑吟吟的,雙眸明亮動人,也不說話,快步越過曾漁,走到老道士元綱身邊,叫一聲:“師兄早。”聲音脆如新鮮黃瓜。
老道士笑呵呵道:“師妹早,客人都到了嗎?”
小道姑自然道:“那些人昨曰就住在這里了,有什么到不到。”瞥了曾漁一眼,低聲問:“師兄,那秀才說了絕妙對聯了沒有?”
老道元綱微笑道:“說是已有腹稿。”
小道姑自然道:“莫不要被這秀才哄了,等下害我沒面子。”
曾漁聽到了,說:“絕不會。”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