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說出口的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控制不住的偏執,恨自己明明想靠近,卻總用最傷人的方式。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鉆進來,在她臉上投下一道淺淺的光。
宮北琛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翻涌著太多情緒,有不舍,有痛苦,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絕望。
“等我回來。”
他低聲說,像是承諾,又像是告別,“不管你信不信……這次,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出房間,關門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房間里重新恢復寂靜,只有輸液管里的液體還在滴答作響。
又過了許久。
湯喬允緊閉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沒入枕巾。
回不去了。
確實是回不去了。
一段破碎的感情,沒有贏家。
她恨他。
但她曾經是那么真摯的愛他。
走到如今這一步,怎么不算悲傷呢?
……
宮北琛出了房間,立即吩咐特助收拾行李,準備返回澳城。
此刻,他更放心不下邱淑儀,必須要趕回去看看。
“宮總,飛機備好了,可以去機場了。”
“嗯,看好她,不準她在出任何意外。”
“是,宮總。”
宮北琛陰沉著臉,大步向車旁走去。
司機打開車門,恭敬的說:“宮總請上車。”
……
18個小時后。
飛機降落在澳城機場時,天剛蒙蒙亮。
宮北琛走出艙門。
清晨的涼風灌進襯衫,后背的傷口被吹得一抽一抽地疼。
他沒讓特助安排輪椅,挺直脊背穿過vip通道。
黑色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宮總,直接去澳大醫院嗎?”特助跟在身后,手里提著醫藥箱,語氣里滿是擔憂。
“先去看我媽。”宮北琛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只有緊抿的唇線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好的。”
車剛駛進醫院停車場。
管家就迎了上來,眼眶通紅:“宮總,您可回來了!老夫人凌晨醒過一次,一直念叨您……”
宮北琛沒說話,徑直往住院部走。
電梯里。
他看著鏡面中自己蒼白憔悴的臉,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化不開的墨。襯衫領口隱約露出的繃帶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這副模樣,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宮總請進。”
推開老夫人的病房門,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宮母靠在床頭。
看見他進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沉了下去,別過臉:“還知道回來?”
“媽。”宮北琛走過去,聲音啞得厲害。
“別叫我。”宮母的聲音帶著氣。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媽嗎?為了那個女人,把家里攪成什么樣了?還有邱淑儀那個掃把星,非要把軒軒關進小黑屋,你兒子嚇得三天沒敢說話,你……”
“我知道錯了。”宮北琛打斷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您先養好身體,其他事我來處理。”
宮母轉過頭,看著他后背滲出的血跡,眼眶一酸:“你這又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小傷。淑儀那邊怎么樣了?”
提到邱淑儀。
宮母的氣又上來了,卻終究沒再罵他,只是嘆了口氣:“醫生說情況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宮北琛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經過走廊拐角時。
迎面撞上抱著保溫桶的傭人,桶里的粥灑了出來,濺在他的西褲上。
“對不起宮總!”傭人嚇得臉色慘白。
“沒事。”他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搶救室緊閉的門上,那盞紅燈刺眼得厲害。
他靠在墻上。
后背的劇痛和心口的沉重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站不住。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特助發來的消息:湯小姐醒了,不肯吃東西。
宮北琛盯著那行字,指尖微微發顫。他想回點什么,打了又刪,最終只回了兩個字:盯著
“咔嚓。”
搶救室的門忽然開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宮先生,邱太太暫時脫離危險,但還在昏迷,需要進icu觀察。”
宮北琛松了口氣,后背卻一陣發軟,差點滑坐在地上。
他扶著墻站穩,啞聲問:“她會醒過來的,對嗎?”
醫生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我們會盡力。”
看著邱淑儀被推進icu,宮北琛站在窗前,望著港城灰蒙蒙的天。
遠處的海面被霧氣籠罩,像極了他此刻的處境,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邱淑儀說:“北琛,不管多難,我們一起扛。”
可現在,他卻把她逼進了絕境。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管家發來的照片,小少爺抱著玩具坐在病房門口,怯生生地望著icu的方向。
宮北琛的眼眶瞬間紅了。
他掏出煙盒想抽根煙,卻想起這里是醫院,又塞了回去。
有些債,終究是要還的。
無論是對邱淑儀,還是對湯喬允。
他拿出手機,給特助發了條消息:訂最快的機票,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立刻回去。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
他仿佛又看到了湯喬允躺在床上的樣子,蒼白,脆弱,卻又帶著一股不肯低頭的倔強。
澳城的風穿過窗戶吹進來,帶著咸濕的氣息,像極了海島的味道。
宮北琛閉上眼。
第一次覺得,原來所謂的身不由己,竟是這樣沉重的滋味。
宮北琛剛走到icu走廊盡頭,就看見幾個穿制服的人圍在門口,亮著的證件上“調查局”三個字格外刺眼。
護士站的人在一旁急得團團轉,管家更是攔在門口,臉都白了。
“你們不能進去!邱太太剛脫離危險,還在昏迷!”管家的聲音帶著哭腔。
領頭的男人亮出逮捕令,語氣冷硬:“邱淑儀涉嫌非法轉移資產、商業欺詐,我們依法執行公務。”
宮北琛的腳步猛地頓住,后背的傷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眼前發黑。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什么意思?”
男人瞥了他一眼,認出是宮北琛,臉色稍緩卻沒松口:“宮先生,我們收到匿名舉報,邱太太曾經通過空殼公司轉移了近十億資產,涉及多起商業糾紛。證據確鑿,只能請她配合調查。”
“不可能。”宮北琛的聲音發緊,“淑儀從不管公司的事,她連報表都看不懂。”
“是不是空穴來風,帶回去審審就知道了。”男人抽回手,示意身后的人準備開門,“宮先生,別妨礙公務。”
icu的門被推開一條縫,里面的儀器滴答聲隱約傳來。
宮北琛看著病床上插滿管子的邱淑儀,心口像被巨石碾過。她怎么會懂這些?除非……是有人故意設局。
他忽然想起顧汀州,想起那個男人離開時看他的眼神,冰冷又帶著算計。是他?還是……
“等等。”宮北琛攔住他們,眼底翻涌著寒意,“人現在不能走。她的情況,經不起折騰。”
“宮先生,您該知道妨礙司法的后果。”
宮北琛沒說話,掏出手機撥通了律師的電話,聲音冷得像冰:“帶團隊來中心醫院icu,邱淑儀被調查局的人盯上了,立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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