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洛珩坐在書房,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昨天靖武帝那番話,還有那審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在他腦子里轉悠。
“懷疑我?”洛珩瞇著眼,“老頭子精得很,昨晚王府鬧刺客這事兒,處理得滴水不漏了嗎?”
他仔細復盤:死的三個護衛,尸體連夜處理干凈了,血跡也沖刷得一點痕跡沒留。
天剛亮就派人去了京兆府報官,說府里進了幾個不開眼的小毛賊,被護衛撞見,打斗中失手殺了,尸體已被驚懼的仆人慌亂中丟去城外亂葬崗了。
理由充分,流程合法,挑不出錯。
至于冷艷蓉這個大炸彈?
現在成了他身邊一個戴著寒鐵面具、穿著普通護衛服、啞巴一樣的“冷七”。
除了他和魂不守舍的梁念蘭,鬼都不知道這新來的“冷護衛”就是昨晚差點割了他脖子的血手胭脂虎!
連他那便宜爹漢王,也蒙在鼓里。
正琢磨著,書房門“哐當”一聲被撞開了!
“我的兒啊!我的親祖宗哎!你沒事吧?!”
漢王洛燼炮彈似的沖了進來,油光滿面的臉上全是汗,小眼睛瞪得溜圓,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恐,撲上來就要扒拉洛珩的衣服檢查。
洛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爹亂摸的油手:“爹,大清早的,您這是唱哪出?”
“哪出?!”漢王聲音都劈叉了,唾沫星子噴了洛珩一臉,“出大事了!天塌了!昨晚府里進了刺客!死了人!你爹我睡到日上三竿才知道!嚇死我了!快讓爹看看,傷著哪兒沒?破相了沒?你這張臉可值錢了!”
洛珩一臉嫌棄地把他爹推開半步,撣了撣被蹭上油漬的袖子:“您消息挺靈通啊。我沒事,好著呢。就幾個不長眼的毛賊而已。”
“毛賊?”漢王聲音陡然拔高八度,一臉“你哄鬼呢”的表情,“我進來時都聽說了!死了仨!仨護衛啊!那得是多兇殘的毛賊?怕不是那陰魂不散的玄天門耗子?我的兒,你老實跟爹說,是不是沖你來的?爹這把老骨頭豁出去跟他們拼了!”
洛珩被他爹這浮夸的表演弄得哭笑不得:“爹,您省省吧。仨護衛是死了,那是他們學藝不精,撞上點子硬的倒霉毛賊了。您兒子我昨晚睡得香著呢,連根頭發絲都沒掉。您看,”
他特意轉了個圈,“全須全尾,沒破相,更沒缺胳膊少腿。”
漢王將信將疑,繞著洛珩轉了兩圈,又湊近了仔細瞅他脖子——昨晚的血痕洛珩處理得很好,加上衣領遮掩,什么也看不出。
“真沒事?”漢王松了口氣,一屁股癱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抓起桌上的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嚇死老子了!我就說嘛,我兒子福大命大!區區幾個毛賊,算個屁!”
他抹了把嘴,又恢復了那副懶散樣,“不過死人了總歸晦氣,回頭爹讓人多買點柚子葉,給你這院子好好熏熏,去去邪氣!再讓廚房燉鍋老母雞湯給你壓壓驚,瞧你這小臉白的……嗯?好像也沒白?”
洛珩懶得理他爹的碎碎念:“行了爹,這事我已經報官了。京兆府那邊會處理。您就當沒發生過,該吃吃該喝喝,別自己嚇自己。”
“報官了?好好好,報官好!”漢王一聽更放心了,“爹這就回去補個回籠覺……”
看著便宜爹一步三晃地離開書房,洛珩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動靜,這反應,夠真實。
消息傳出去,才更有說服力。
果然,沒過一個時辰,王德海就親自來了漢王府宣口諭。
口諭里先是關切了一下世子遇刺受驚,然后話鋒一轉,嚴令影龍衛和京兆府必須“徹查到底,揪出幕后真兇,嚴懲不貸,以儆效尤”,尤其強調要“掘地三尺,務必將潛藏之逆賊洛建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王德海傳完口諭,那張老臉堆著笑,眼神卻像探照燈似的在洛珩身上掃:“世子爺受驚了。陛下聽聞此事,甚是憂心。不過看世子氣色如常,想必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說了,世子乃國之棟梁,自身安危要緊,府中護衛若有不濟,盡管開口,陛下可撥調些大內高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