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聲應和，舉杯暢飲。

洛珩端著酒杯，臉上帶著笑，目光卻下意識地投向西南方的天際。

不知何時，一大片濃墨似的烏云正從那個方向翻涌而來，迅速吞噬著碧藍的天空，邊緣透著不祥的鐵灰色。

“要變天了？”

漢王洛燼灌了口酒，抹了把嘴邊的油漬，嘟囔道。

洛珩心頭猛地一跳！

這景象…太熟悉了！

前世，就在差不多這個時候，也是這般烏云壓頂！

緊接著，就是八百里加急的噩耗——

手握西南重兵的王洪親弟弟，鎮南將軍王輝，反了！

王輝此人，仗著王家在西南根深蒂固，手握精兵，早就野心勃勃。

前世這場叛亂，雖最終被鎮壓，卻也消耗了大靖無數國力，讓太子一黨趁機攫取了更多權柄。

洛珩捏緊了酒杯，指節微微發白。

不行！

必須示警！

但絕不能明說！

靖武帝生性多疑，若直接說王輝要反，非但不會信，反而可能打草驚蛇，甚至被太子反咬一口，說他離間君臣、圖謀不軌！

“珩兒？發什么愣？”

靖武帝的聲音傳來，“莫不是還在回味方才那首詩？哈哈！”

洛珩猛地回神，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臉上迅速堆起一個略帶神秘的笑容，放下酒杯，對著靖武帝拱了拱手：“皇祖父見笑了。孫兒方才觀天象，見這烏云驟起，其勢洶洶，自西南而來，攪動風云，心中忽有所感。”

“哦？天象？”靖武帝來了興趣，捋著胡須，“我孫兒何時學了這觀星卜卦的本事？說說，看出了什么名堂？”

太子洛宸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插嘴：“你莫不是詩興大發，又想作一首‘烏云賦’？還是說，斬了王衡不夠，連天象也要斬一斬？”

洛珩看都沒看太子，只對著靖武帝，語氣帶著點故作高深的飄忽：“皇祖父說笑了，孫兒哪懂什么高深星象。只是這云…來得邪性啊。孫兒在邊關時，聽那些老軍漢提過幾句粗淺的望氣之術。您瞧這云頭，黑中透煞，形如奔馬，其勢洶洶，直撲帝星！此乃…兵戈擾攘之兆！主…西南方向，恐有小人作祟，暗流洶涌！”

他故意停頓，觀察著靖武帝的臉色。

果然，皇帝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渾濁的老眼微微瞇起，精光一閃而過。

“小人作祟？暗流洶涌？”

靖武帝緩緩重復著這幾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金杯，“西南…你是說，有人要生事？”

“孫兒不敢妄斷！”洛珩立刻躬身，語氣誠懇又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憂慮，“天象玄奧，孫兒也只是依著一點粗淺見識胡亂語。或許是孫兒多慮了？畢竟皇祖父圣明燭照，宵小之徒豈敢妄動？只是…這云氣實在兇戾，孫兒心中難安。常道，天垂象，見吉兇。小心駛得萬年船啊皇祖父！尤其是…那片云最厚最沉的地方…”

洛珩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再次掃過西南方樵郡的方向，“怕是根基深厚，盤踞多年，最易滋生不臣之心！”

“根基深厚…盤踞多年…”

靖武帝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銳利如鷹隼般射向西南天際那片翻滾的烏云。

他端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可杯中的美酒，卻微微泛起了一圈漣漪。

太子洛宸看著父皇驟然陰沉下來的臉色，又看看洛珩那張故作深沉的臉，心頭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這小子…到底在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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