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鐘枯樹皮似的老臉狠狠一抽，死死釘在黃龍谷方向，那沖天的火光映在他眼底。

他猛地扭頭，眼里的怨毒幾乎凝成實質，直射角落里那個縮著脖子的灰袍道人。

“清風！”寧鐘的聲音嘶啞，“這就是你給老子煉的神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啊？！洛珩一把火就他媽燒了個精光！老子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填進去，就換來這一把灰？！”

清風道人蠟黃的臉在火光下更顯鬼氣，他抱著那個刻滿符文的銅鈴，手指神經質地摳著鈴壁上的凹槽，聲音干澀發飄“太師……是……是貧道失算！沒料到那洛珩小兒如此狡詐，竟用火攻！可……可這符水神兵之法，本就懼火，此乃天克……”

“天克？！”寧鐘一步踏前，枯瘦的手閃電般揪住清風的臟污道袍前襟，力氣大得將他整個人幾乎提離地面，“放你娘的狗臭屁！當初你拍著胸脯跟老子保證，煉出來的都是金剛不壞的殺神！現在跟老子說天克？！老子把家底全押上了！全押上了你懂不懂？！”

清風被勒得直翻白眼，手里的銅鈴“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艱難地擠出聲音“太師……息……息怒！還……還有機會！符水……符水還有！只要……只要再給貧道些活人！活人！貧道定能煉出更強、更悍不畏死的神兵！數量……數量堆也堆死洛珩！”

“活人？”

寧鐘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撒手，清風“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咳嗽。

寧鐘環視著下方一片狼藉、處處冒煙、充斥著自相殘殺后絕望哭喊的大營，聲音帶著一種嘲諷，“活人？你看看！你看看這營里還剩幾個囫圇個的活人？！能跑的都他媽跑了！跑不了的……不都被你那勞什子符水弄成了鬼東西，又讓洛珩一把火燒了嗎？！上哪兒給你弄活人去？！變嗎？！”

清風掙扎著爬起來，蠟黃的臉上卻擠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笑，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顫巍巍地指向東北方向，那里是沉沉暮色下隱約可見的巨大城池輪廓。

“太師……您忘了？那里……青州城！活人……還不多得是？”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毒蛇吐信，“一城草芥，換帝都安寧！值！太值了！只要咱們動作夠快，在靖軍合圍前把青州變成神兵營……洛珩小兒再能打，能殺光十萬、百萬神兵不成？屆時，陛下面前，您就是擎天保駕、再造乾坤的第一功臣！封王裂土，唾手可得啊太師！”

“青州百姓？”

一直如同冰雕般立在望臺邊緣的趙銀銀猛地轉過身，素白勁裝被夜風吹得緊貼身體，勾勒出緊繃的線條。

她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清風，又猛地轉向寧鐘，“寧鐘！你聽聽！你聽聽這妖道說的是什么話？！用一城活生生的百姓，去填你那狗屁不通的邪法？！去煉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這已經不是喪心病狂……這是禽獸不如！”

她“鏘啷”一聲拔出腰間佩劍，雪亮的劍鋒在火光下直指清風，殺氣瞬間彌漫“妖道！惑亂軍心，荼毒生靈！今日我趙銀銀必斬你狗頭，祭奠我大宋枉死的將士和百姓！”

劍光一閃，帶著決絕的厲嘯，直刺清風咽喉！

“攔住她！”

寧鐘厲聲嘶吼，眼中最后一點猶豫被瘋狂的狠厲徹底吞噬。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寧鐘身后的兩名黑衣金魚袋侍衛，身形鬼魅般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