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醒來時,曦光微露,窗欞上映照著淡淡的亮光,她已無法再睡,昨夜,她做了個夢,夢中有個孩子,她努力回想著,想記起更多的細節,卻有個無形的屏障把兩邊的世界阻隔。
從她清醒的那一刻,夢里經歷的事情,都留在了夢中。
夏季的天亮得早,下人們開始準備早飯。
吃過早飯,禾草拿起簸箕走到院子里的芭蕉樹下,挪了一張藤椅,將簸箕中繡了一半的活計,撿起來繼續繡,她的繡品在金芙蓉繡莊售賣得不錯。
涂鶯鶯在魏澤院里用罷早飯后,瞥見在院中織繡的禾草,掉轉步子,款款走來。
她來了幾日,魏家大爺對她很好,她的早中飯都是在他院中,但是這份好太客氣,太疏離。她本是小官之女,后來父親犯事,全家被抄,那天起,她丟了身份,沒了尊嚴,她知道,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后來,她被魏母買下,得知做她兒子的妾室,縱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屈辱,只能生生咽下。
再后來,她被魏母安排過來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她所有的不安在見到魏澤后,變成了期盼和惦念,跌到谷底的命運迎來了光亮。
他始終對她有禮,卻從不去她房中過夜,涂鶯鶯陡然想起那日早飯時,魏澤看向那位禾姨娘的眼神。
“姨娘在做什么?”
禾草知道她才從那邊用過早飯。
“繡點小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
只見繡繃中的絹布上,繡著一叢菊花,色澤鮮明,栩栩如生。
“好手藝!這花枝明暗虛實、構造配色,太妙了!沒有幾十年功力繡不出這絕好的品質,姨娘年紀輕輕就能做到,果然是聰慧的。”
禾草抿嘴笑了笑,讓她坐下,見她似乎還有別的話。
“怎么看著像有心事?”
涂鶯鶯絞著帕子,咬著唇:“不知是不是我哪里沒做好……來了幾日,他不曾去我那邊……”
這種事情,涂鶯鶯一個女子,不好意思對魏澤開口,她把這個話告訴自己,多半是想讓她到魏澤面前,提點兩句,可是她在這宅子里還沒站穩腳,哪有能力幫別人。
“我雖說是他父親留下的人,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妾室,他給一分顏面,喚我一聲姨娘,不給我臉,把我當奴才使都行。”
涂鶯鶯搖了搖頭:“我見他對您還是孝順的。”
禾草笑了笑,并不接話。
禾草見她眼中的希冀漸漸變暗,臉上沒了笑容,但她真沒辦法,即使去了也是自討沒趣,她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
“打擾姨娘了。”涂鶯鶯不再多說一句,轉身離開。
三月端著鮮果盤走來:“水果才切好,她怎么走了?”
“沒事,把侍畫叫來,咱們吃。”
……
接下來的時日,涂鶯鶯沒來找禾草。
有時,她在這邊能聽到那邊清靈靈的女子笑聲,或錚錚琴聲,高高低低傳到她這邊。
宅中一干下人都知道這位新來的姨娘很得家主喜歡,全都開始巴結,一口一個夫人地叫著,夫人是稱呼正頭娘子的,涂鶯鶯一個妾室,當不得這個稱呼,但這里不是京都,下人們可不管這些,怎么叫著讓人喜歡,他們就怎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