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轎輦停在狹窄的巷子內,正對的木門沒有上漆,留著斑駁的木紋,充滿歲月痕跡。
住在余水巷的人家多,對這一幕可不陌生。
附近的住戶匆匆瞥了一眼,就趕緊家去了。也不知余家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運,以前家里老娘都快病死了,寒冬臘月里他也得去大街上賣字畫,替人寫信賺錢。
然而某天,突然就結識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瞧那轎輦,聽說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打造,轎廂雕刻著花卉、鳥獸等圖案,轎頂還鑲嵌明珠與流蘇,行走間流蘇碰撞,動聽悅耳。
普通商戶家可用不起這等規格的轎子,余水巷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也猜測余家小子結識的,是官家小姐呢。
桑泠打了個哈欠,她的婢女銀丹去叩門。
“來了來了!”
一名用粗布將頭發都挽到頭頂的婦人拉開門,看到轎子的瞬間嚇了一跳,“郡、郡……”
她作勢就要下跪。
銀丹笑瞇瞇的一把扶起她,“余夫人,您叫錯了,該是桑小姐才是。”
余寧氏緊張的攥著洗得發白的衣裙,訥訥應是。
“桑小姐,快、快請進。”
桑泠輕嗤了聲,昨日才下過雨,余水巷里的路上是沒有鋪石板的,只每家每戶門口,用野外撿的石子碎塊之物,將門前墊了墊。
一眼看去,泥濘又慘不忍睹。
余寧氏不敢抬頭,轎子的簾子層層疊疊,遮住了女子的上半張臉。她只能看到女子穿著雙粉綢做的繡鞋,雙腿交疊,鞋尖渾圓碩大的珍珠輕輕晃悠。
不像世俗女子那般規矩有禮,從姿勢到行事風格,都充斥著世道不容的囂張恣意。
“叫余非晚出來。”
“娘,誰來了?”
話音剛落,余寧氏背后便響起了一道微沉的嗓音,略微中性,不至于讓人想到女子。
銀丹笑吟吟的,“余公子,我們家小姐有請。”
余非晚一瞬間懂了。
她有些無奈,這位郡主,八成是無聊了。
“娘,我陪郡主出去一下,您先回去,記得將門從里頭鎖上。”
余非晚知道,她母親只是個最普通不過,備受父權壓迫的女子。目不識丁,這輩子都沒出過腳下的一畝三分地,郡主這樣的身份,對她來說就跟天上掛著的月亮那樣,貴不可,高不可攀。
她生怕哪里得罪了郡主,就害了這個家,害了她的女兒,這會兒定然又被嚇到了。
余寧氏猶豫地看向轎輦。
余非晚:“沒事,去吧。”
見貴人旁邊的婢女,還有那些個腰配長刀的侍衛們沒有阻止,余寧氏才福了福身,小心翼翼地退回了院里。
余非晚這才沖轎輦拱了拱手,“桑小姐,您想去哪兒?”
桑泠手里的玉扇敲了敲轎廂內部,“跟上便是。”
余非晚嘆息,看了看腳上的新鞋子,這可是她娘剛給她做的。
但前頭那位,可是整個京都,除了宮里頭的幾位外,無人敢惹的存在。任性一點兒怎么了?的確有任性的資本。
穿越三年,她已經認清現實,知道沒有讓郡主大人等她回去換雙舊鞋的道理。只得提起袍角,一腳踩進泥濘里。
“銀丹姑娘,郡主今日心情如何?”余非晚追上銀丹,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