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廠子的框架已經搭起來了,食品廠率先盈利,藥材廠和飲料廠的廠房建設也進入尾聲,設備正在陸續進場安裝。
這天晚上,陸青山和林月娥盤點著廠里的事務。
“青山,廠子眼看就要都轉起來了,可咱們懂技術、會管理的人太少了。”
林月娥如今對廠里的事情越來越上心,她細致地翻看著人員名冊和生產計劃,柳眉微蹙,“光靠村里這點人手,怕是忙不過來,也容易出岔子。”
陸青山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無論是藥材的精深加工、飲料的調配灌裝,還是食品的品控和新產品研發,都需要專業人才。
“你說得對。”
陸青山沉吟道,“咱們得招兵買馬。我想好了,去白山市里招人,技術員、管理人員,只要有真本事的,咱們就高薪聘請!”
“高薪?多高?”林月娥有些好奇。
陸青山伸出一根手指,又加了兩根:“有經驗的技術骨干,月薪一百二十塊起步!上不封頂!”
“一百二十塊?!”
林月娥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現在普通工人的月工資也就二三十塊,技術好的老師傅能拿到五六十塊已經頂天了。
一百二十塊,這簡直是天價!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陸青山眼神堅定,“咱們山灣村要發展,就得拿出誠意來吸引人才。我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然而,當陸青山通過縣里和市里的一些渠道,將招聘信息散布出去后,最初的幾天,應者寥寥。
白山市的那些技術人才和有管理經驗的人,大多在國營大廠捧著鐵飯碗,雖然工資可能沒這么高,但穩定有保障。
山灣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突然開出如此高薪,反而讓許多人持觀望態度,懷疑是不是有什么貓膩,或者只是吹牛皮。
新的難題,又擺在了陸青山面前。如何才能打破這種觀望,真正招到能為己用的人才呢?
廂房里,陸青山面前的煤油燈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他疲憊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身后那面貼滿了圖紙和計劃的墻壁上。
桌上攤著幾份零星的應聘信,不是獅子大開口、要求廠長給他當副手的,就是連字都認不全乎、想來混個高工資養老的,沒一個能頂用。
他開出的高薪,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漣漪,卻沒能引來他真正想要的魚。
一百二十塊的起步月薪,上不封頂的承諾,在八十年代初的白山地區,足以讓任何一個端鐵飯碗的工人眼紅心跳。
可真到了抉擇的關頭,那些城里的技術員、管理人才,卻都猶豫了。
山灣村,太偏,太窮,太沒有名氣。
在他們眼中,這或許只是一個窮瘋了的山村畫出的大餅,中看不中用。
誰愿意放棄城里國營大廠的穩定,跑到這山溝溝里來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陸青山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胸口有些發悶。
他理解那些人的顧慮,換作是他,或許也會三思。
可廠子等不起,村里的鄉親們等不起。
食品廠雖然靠著市里單位的采購訂單先一步盈利,解了燃眉之急,但藥材廠和飲料廠才是他計劃中的重頭戲。
尤其是那個被孫老中醫寄予厚望的黃芪草本飲料,那才是能讓山灣村真正揚眉吐氣的金疙瘩。
而這些,都需要有真才實學的人來撐起來。
“人才,人才……”
他低聲呢喃,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光有錢不行,還得有讓人信服的東西。
可這信服,從何而來?
窗外的月光透過簡陋的窗欞,灑下一片清冷。
他站起身,熄了燈,推開屋門。
夜風帶著山野特有的微涼濕意撲面而來,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這些日子,他幾乎是連軸轉,不光家里的事情全靠月娥一個人操持,月娥還要抽時間去食品廠盯著產品生產質量。
想到妻子溫柔的目光和女兒稚嫩的笑臉,他心中那股因招工不順而起的煩躁,悄然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代的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幾步來到正房,昏黃的燈光從門縫和窗戶紙透出來,暖暖的,像一只無形的手,撫慰著他疲憊的心。
他推開虛掩的院門,正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乳燕投林般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爸爸!爸爸該睡覺啦!”
是小雪,聲音帶著剛睡醒的糯軟。
陸青山的心瞬間被填滿了,他彎腰將女兒抱進懷里,小丫頭身上帶著一股好聞的奶香和被窩里的暖氣。
“小雪怎么還沒睡?”
他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聲音不由自主地放柔。
“等爸爸!”
小雪在他懷里蹭了蹭,然后獻寶似的從身后摸索出一件東西,小心翼翼地舉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