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辦公室的氣氛壓抑到極點,連空氣都仿佛凝固成冰,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的時候,門被輕輕敲響了。
李治安推門走了進來。
他像是剛從十二月的泰晤士河里撈出來,又在倫敦的冷雨里跋涉了三天三夜。那身剪裁合體的名貴西裝變得褶皺不堪,領帶歪斜,頭發被冷汗浸濕,凌亂地貼在額頭上。他走進辦公室,全程低著頭,那雙曾經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根本不敢與陸青山的目光有任何接觸。
“老板……”他走到辦公桌前,聲音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奔波無果的深度疲憊和難以掩飾的、深入骨髓的挫敗感,“我去了沃德斯登莊園,但是……我……我沒能見到雅各布·羅斯柴爾德勛爵。”
陸青軍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大手猛地攥住,瞬間沉入了無底深淵。
完了。
他哥整個計劃里,最關鍵,也是最異想天開的一環,從根上就斷了!人家連見都不見你,你后面所有的計劃,不都成了癡人說夢的空中樓閣?
李治安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強忍著那股巨大的羞辱感,一字一句地繼續匯報道:“他的管家……一位頭發花白、眼神像鷹一樣銳利的老人,把我攔在了莊園那扇冰冷的鐵門外。他帶著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了我足足一分鐘,然后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帶話出來,說……勛爵最近很忙,沒有時間會見來自東方的‘年輕朋友’。”
“年輕朋友”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充滿了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輕蔑。
李治安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復述出那句讓他感覺靈魂都被刺穿的話:“他還說……倫敦的下午茶,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喝的。有些邀請,是需要用幾個世紀的時間去贏得,而不是一張名片。”
“說完,他就當著我的面,緩緩關上了門。”
那扇厚重的雕花鐵門關閉的聲音,仿佛不是“哐當”一聲,而是一聲沉悶到極點的“嗡——”,像是一口古鐘被敲響,余音震得李治安耳膜嗡鳴,將他所有的尊嚴和希望,都徹底關在了門外。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像一柄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砸在房間里每個人的心上!
一種混合著羞辱、憤怒和巨大無力感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壓得人喘不過氣。陸青軍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一股熱血直沖頭頂,渾身都在發抖,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就連一向冰冷沉靜的葉寧,此刻也緊緊蹙起了眉頭,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裂痕,握著平板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屏幕上的數據流仿佛都變成了對他們的嘲諷。
這就是冰冷的現實。
在這些傳承了數百年,用金錢和權力編織起世界秩序的古老家族面前,你所謂的“華人首富”,所謂的“港島新貴”,不過是個剛剛學會穿西裝、口袋里有幾個鋼镚的暴發戶,連踏上他們家地毯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聲低沉的、帶著一絲玩味的輕笑,如同在冰面上劃過的刀鋒,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陸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