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飄起小雨。
淅淅瀝瀝。
雨刮“咕嘰”一聲將車玻璃上的小水珠拭去,林深啟動車輛。
適才給鹿可可辦完出院手續,兩人從醫院出來,才把東西盤上車,外面就下起了雨。
只能說一切都剛剛好。
把車從停車位開出來,離開醫院停車場,林深掌著方向盤,問:“剛剛淋到了嗎?”
鹿可可坐在副駕駛,靜靜看著他,沒回話。
林深放慢車速,瞟了她一眼。
只見她直勾勾望著自己。
“不會是傻了吧?怎么不說話。”
林深問她。
話音落下,車內短暫安靜了一會兒。
片刻后。
鹿可可問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和菌菌了?”
聞。
林深沒什么表情,注意著路況,反問她:“你怎么會這么想?”
鹿可可腦海里還在想林深剛才在醫院里說的話。
普遍理性而,一個人開始強調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就說明他已經萌生了想回去的念頭。
林深說他是從七年前來的。
就算是荒唐的假設。
林深開始強調,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潛意識里想要回七年前了?
不管他是什么理由,鹿可可都聽出了他想要離開的意思。
這才是鹿可可心緒不寧的源頭。
林深說他來自七年前,但落到鹿可可耳朵里,就變成了——我要離開你們了。
特別是結合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
鹿可可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車速減緩,來到分岔路口,在信號燈前停下。
鹿可可想了很多,但面對林深的問話,她也只是蹙著眉,說出兩個字:“感覺。”
——我感覺你要走。
“感覺嗎?”
林深嘴里喃喃,重復一遍,然后側頭對她笑笑,“你又瞎想。”
望著他的笑容,雖然看不透他,但鹿可可總感覺不對。
她笑不出來。
見她表情凝重。
在信號燈變綠前,林深讓她別多想,然后才啟動車輛。
開著車。
今天不熱,車內也算涼爽。
可是林深的手心卻輕微冒汗了。
不得不說,鹿可可的直覺真的很恐怖。
這段時間。
林深心里確實有事。
他一直都在琢磨著要怎么執行判決。
——殺死那個家暴男。
根據判決通知,他要借鹿可可之手殺了自己,這才算判決完成。
倒不是說日子過不下去,他想了結自己。
和鹿可可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
只不過林深意識到,只要自己不死,自己就是這個家庭潛在的最大危險。
如果哪天他突然賺了一大筆錢,或者突然增加了什么收入,不知道下一個受到傷害的會是誰。
追加懲罰會把人傷害到什么程度?
林深沒辦法做測試,他也承擔不起任何后果。
這次是鹿可可突然病倒被送醫院,那下次呢?
林深很愛鹿可可,也很愛菌菌。
但也正是因為足夠愛,他才會在鹿可可住院的這段時間,認真思考執行判決的事。
鹿可可的直覺很準。
她預感對了一半。
林深確實想要離開她和菌菌。
只不過這個離開不是拋棄。
而是他想要離開人世,以此換取母女二人平安。
這樣的想法在林深腦海里盤旋了很久。
他甚至都開始構思,該怎么讓鹿可可間接殺掉自己,還不受任何牽連。
說實話,這樣的想法很詭異。
每天都在想怎么讓自己最愛的人殺死自己。
很怪。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他離開醫院前就徹底打消了。
因為鹿可可的那句——你不準不要我。
就是這句話,讓林深徹底清醒過來。
他自以為的犧牲,成全。
其實更大程度是感動自己。
潛意識還會覺得自己很偉大。
實則不然。
這是懦弱的表現。
自己死了,留下一地雞毛,讓活著的人遭罪。
如果真的愛她,真的想為她做點什么,又怎么會這樣處理呢?
意識到這點,林深才完全打消了執行判決的念頭。
哪怕自己是這個家庭潛在的最大危險。
那又怎么樣?
好好活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愛鹿可可,愛菌菌,那就和她們一起去承受這些。
哪怕危險是自己帶來的,那也不能逃避,要去面對。
用痛苦根治痛苦,最后剩下的只會是痛苦。
懸在頭頂的判決,不斷加重的懲罰。
直到耗盡我最后一絲力氣之前,我都會頂住。
畢竟。
我不只是我。
我還是鹿可可的丈夫。
是菌菌的父親。
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只考慮自我犧牲的話,那就太自私了。
在林深徹底放棄執行判決后。
判決通知再次彈出來——
請你根據判決,殺死那個家暴男
注意:
1.禁止任何形式的輕生行為。
2.請盡快執行判決。
若有違反,后果自負。
這些字在眼前不斷閃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強烈。
像是在對他發出強烈警告。
林深毫不在意,只是減緩車速,注意安全。
換做以前的他,或許會感到心慌,或許會害怕。
但是現在。
林深眼神堅定。
不管接下來要面對什么,要來就來吧。
我從來都不是獨自面對。
等眼前的判決通知漸漸淡去。
林深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小鹿,對不起啊。”
他突兀的道歉,聽起來卻有種釋然的感覺。
聽到他說話,望著窗外想事情的鹿可可回頭看向他。
每次聽到林深道歉她心里都不舒服。
瞬間,她眉眼就耷拉了下去。
“為什么要道歉呀?”她怨怨道。
林深笑笑:“沒什么,就是覺得挺對不起你的,以后要你跟著我吃苦了,我沒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
突然道歉,還以為是有什么大事。
結果就這?
鹿可可“哼”了一聲,嘟嘟囔囔反駁他,“什么好日子壞日子?”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挺好的。”
“再說了,生活苦不苦又不是你說了算,我覺得甜就行……”
小嘴還挺能說。